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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礁之夜(第4页)

幸惠说:“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做?您看,我们很难直接带走您却不被疗养院其他人发现。”

此言一出,小林冷静下来。他与幸惠相视道:“幸惠小姐,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浦口。”便转过身,警醒地走去拧门把手。

他手还未碰上,门板自己响起来了。一阵疯狂的捶门声,伴以寺内的凄厉叫喊:

“是浦口先生!浦口疯了!”

小林冲出去。房门大敞,电光闪烁。幸惠大吃一惊,跳下床,但本能犹豫一下,扭头看一眼地上的北海——北海玲乃尝试用手臂支撑起身,走廊的闪电一瞬照彻她上半身。

她的腹腔一片血肉模糊,有些湿润光泽。咸腥苦涩的岁月从她肚子的破口溢出来。淤泥中长着树枝状东西,布满凹凸不平的疙瘩。

幸惠立即确认了自己的直觉:先前恍惚在地毯上蠕动的生命,并非属于“一个”人的意志,而是“半个”。“北海玲乃”像热带的海底礁石一样长出了蓝珊瑚。

她一边干呕一边后退,门外雷声大作,但她听清了人体砸在墙上的闷响。小林与人扭打起来了。八神爱看着她张了张嘴,突然尖叫一声。北海攥住了爱的手腕。……眼前乱花飞舞。幸惠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二楼走廊另一头,两人激烈扭打作一团,是小林和浦口。寺内抱着摄影机,龟缩在一旁。电闪雷鸣间,视野非黑即白,忽明忽暗的两个暴力人形真似修罗一般。小林将浦口过肩摔在地上,凭膝盖以全身重量压其背部,反剪住浦口双手。浦口徒劳地乱踢双腿,脑袋扭在一边——

一声惨叫。幸惠瞳孔紧缩,忽然发足奔去。

小林吃痛地松开了手。浦口如泥鳅一般滑出了他的压制,一跃而起,从窗口跳了出去。小林和幸惠都没能拽住他。

小林气急败坏地向下探望:“该死!”

原来他被浦口狠咬了一口,左手鲜血淋漓。

幸惠说:“道生君,别……”小林已一手撑着窗框跃下二楼。暴雨淹没了他落地的动静。雨水打湿一整张脸,幸惠周身有些发冷。她转身去,边下楼边大喊:“寺内先生!快点!”双腿自顾自地运行着,她大脑却不合时宜担心:千万不要从楼梯上滚下去,否则会得脑震荡。

奔出疗养院大门,庭院已经雨摧风折,草木的满目狼藉在黑夜里像鬼的残肢,半个花盆以掀开她头皮的架势腾空飞过。乌云堆积得格外低沉,天接于地。狂风如钻头似地从她左耳穿过右耳。小林和浦口的踪影被吞噬了。

幸惠的心脏在全身血管里跳动,她的肺泡跑得快要爆炸,一部分似乎正从她擦伤处的血流中溜走。

如今回想,那正是她的人生失去了所有方向的时刻。所以此后到处都是黄泉彼岸。

她闭上眼,回忆来时的道路。翻过后门的山坡,经过无头尸案发地点,穿越梧桐树林,一直到树木变得稀疏。

然后是临海的悬崖。她脊背冒了一层冷汗。

她睁眼,果断往梧桐林去。

那只珊瑚环还裹在风衣内兜里,在晃动中硌到她的肋骨。

幸惠身体健康,体能旺盛,呼吸很难断绝,有时像是一种诅咒。这导致她无法把握限度,时常滥用她的肉身。譬如现在,她巴不得她早已因气短而晕厥过去,好停止在黑暗深处的无望狂奔。她的内脏不断制造疼痛溃败的幻觉,有一阵,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眼前绝无道路,只有她的手掌扶在了无处不在、永不断绝的树干上,树皮粗糙的疤令她伤心。她几次绊倒在地,手掌摸到地面的土壤夹杂了许多石砾,刺痛非常。但她总是迫不得已很快恢复过来。她突发奇想:等某一天海水干涸,暴露在青天之下的珊瑚礁也许就如稽山地势一样呢。

然后电光照亮了她的前路。她的确是在梧桐林里。

那持有她搭档名义的小刑警在前方撑着膝盖,弯腰喘气不已,雨水从他头顶浇下。他的脸颊被树枝划了好几道伤。

“道生!”

幸惠第一次觉得自己嗓音尖锐,好不吉利。传奇中报信的黑猫似乎就是如此。

小林的话音因疼痛而颤抖,显得萎顿。“靠……我刚才差点抓住他。他没有杀人,他为什么要跑?”他不住倒吸气,那痛苦的情态很新奇,令幸惠不禁伸出拇指抹了抹他的眉心,“……嘶。我……跟撒了盐一样疼……我不知道……”他抬起左手小臂。手掌下部,鲜血淋漓的一道巨大皮肉裂谷。他笨拙地舔了两下伤口,尝试止疼,却痛得直喘粗气,像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狗。

“不是咬伤吗?”幸惠问。

“鬼知道!一开始只出了一点血,结果越来越……”

幸惠命令他用手电筒照伤口。他犹豫地照做了,刚定睛细看一眼,便闭上眼睛。幸惠也明白为何他受伤处越来越疼了。

小林的伤口正在由内而外慢慢撕裂。暗红之中,埋着一枝冷色的固状,仿佛尸体上的金饰。她想起北海柔软开裂的肚腹。她还没有告诉小林。

她咽了一口唾沫,手伸进衣袋胡乱翻找,竟真摸到一节织物,是她的绛紫发带。她忙给小林绑紧——而不只是包裹了伤口。小林被她挤压的巨力弄得龇牙咧嘴。可她总不能说,她是怕珊瑚枝刺破缎带从手掌长出来。

“我们去哪里呢?”

四面都是瘦高的幽影,暴雨撕扯着头发。树木把他们围困了。小林叹了口气,也放弃了急躁,对她简要解释了浦口跳下二楼之前的所作所为:浦口忽然从一楼上来,凶狠地一头扎进自己房间一顿乱找,发出绝望的哀嚎。他一定发现衣柜被人动过了。随后他出门发现了蹲在墙角的寺内,便开始辱骂殴打他们的摄影师。摄影师这才向他们求救。

幸惠有点怀疑:“寺内先生本来应该跟我们一起进爱小姐房间的,至少也该问问里面发生了什么。”小林耸了耸肩,在诅咒浦口之余新增了诅咒寺内的选项。显然他无力再去追究摄影师的怪异。

两人肩并肩摸索了一段路,始终找不见回疗养院的山坡。暴雨小了一些。但海藻捞出水面紧贴头颅的触感令人更加难以忍耐。幸惠拨开额头黏着的发丝,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呀。”小林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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