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强撑着最后一口清明之气,身形笔挺如松,每一步都刻意控制着落脚的轻重和节奏,稳稳当当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直到袍袖下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案几边缘,他才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缓缓坐了下去。
几乎是在坐下的瞬间,那股被他强行压制的酒意和身体晕醉的反应便汹涌袭来。
方才饮下的“金帐烈”与之前品尝的“天子笑”此刻在南宫月胃里翻江倒海,如同水火相激,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丹田直冲头顶,额角、鬓边乃至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将他内里的衣衫濡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极为不适。
南宫月感觉自己的脸颊、耳朵都在发烫,心跳也快得不像话。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喉头的不适感,首先将自己桌上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温凉的茶水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些许火烧火燎的灼辣感,也缓解了烈酒带来的极度口渴。
但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南宫月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曹敏,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
“曹同知大人,抱歉打扰,可否将您桌上的茶……倒予我一些?”
曹敏同知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南宫月,见他脸色潮-红、呼吸略显急促,心中早已震惊不已——
那北狄酒的厉害他光是闻着都觉得呛人,南宫月竟真能连饮七碗而不当场倒下!
此刻听到南宫月开口,他立刻明白过来,对方此刻定然极为难受。
曹敏二话不说,连忙将自己桌上那壶几乎满着的茶水整个递了过去,低声道:
“南宫佥事,快请用,不必客气。”
语气中带着真切的关切。
曹敏深知南宫月这般骤然大量饮用烈酒,最是伤身。
“多谢。”
南宫月接过茶壶,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直接对着壶嘴便灌了几大口。
清凉的液体暂时安抚了体内躁动的五脏六腑。
然而,混酒的威力此刻才真正显现出来。
“天子笑”的后劲醇厚绵长,如同潜伏的巨兽;“金帐烈”则霸道猛烈,如同咆哮的凶虎。
这两者在南宫月体内交织冲撞,抓心挠肝般的难受,让他胃里一阵阵翻腾,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嘶——
南宫月轻轻抽了口气,不仅是酒劲上头,刚才灌下去的茶水也开始起了作用。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
南宫月不得不再次转向曹同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得的示弱:
“同知大人,我需出去方便一下。若一会儿席间有何事……劳烦您暂且帮我周旋一二。”
曹同知见南宫月眼神虽然努力维持清明,但眼底已隐隐有血丝浮现,水光潋滟间醉意难以完全掩饰,心中更是担忧。
他从未南宫月如此直接地请求帮助,在都督府共事这半年,无论多难的任务,南宫月几乎都是独自扛下,从不吭声。
曹敏忍不住劝道:
“南宫佥事,你……你这模样怕是撑不住了。要不,我帮你向陛下告个假,提前离席回府歇息吧?”
南宫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动作间甚至带起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低声道:
“不必。今夜……我若提前走了,只怕明日会有更多是非。只需劳烦同知大人帮我挡一下即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