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义兄。”
四个字,一如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南宫月。
南宫月看着阿史那·咄吉那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进言、获准、取酒、倒酒,而御座上的赵寰自那句冰冷的“准了”之后,便再无任何表示,泥塑木雕般沉默着,唯有冕旒上的玉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映衬着那张隐藏在阴影后面无表情的脸。
此事已定,再无回转余地。
南宫月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
他猜不透这次赵寰具体的想法,是顺势而为的帝王心术,是借机敲打,还是别的什么?
但有一点南宫月无比清晰:
赵寰,很生气。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
见阿史那·咄吉遥遥将那盛满琥珀色烈酒的海碗推向自己,南宫月眼神微冷。
以碗为杯……
这小动作背后透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强势和算计。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这狼崽子从踏入这奉天殿起,恐怕就打定了主意要咬住自己不放。
还义兄呢,狼崽子怎么不直接管自己叫爹!
这爹一叫,他南宫月保不齐还能愿意一分!这义兄叫的,简直就是在平白占自己便宜!
罢了。
南宫月虽然心底叹息一声,但一股久违的、属于沙场武将的悍勇悄然升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半坛子酒而已,他南宫月什么阵仗没见过?
当年在大败西戎后的庆功宴上,号称后劲十足的“天子笑”他也能豪饮一坛面不改色。
难道他还怕了这北狄的所谓“烈酒”?
然而,一丝不确定的阴霾仍悄然掠过南宫月心头。
他不了解这“金帐烈”。
酒名听着霸道,酒气更是呛人,这无疑是最大的变故,无法预估的风险。
但此刻,这场原本荒诞的“结拜”,已被赵寰的金口玉言抬到了“事关大钧颜面”的高度。
他若退缩,或显出力有不逮,丢的不仅是他南宫月的脸,更是整个大钧王朝的体面。
他不能退,更不能倒。
如此想着,南宫月不再犹豫。
他离席起身,步伐沉稳地穿过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走到了大殿中-央,站在了阿史那·咄吉的面前。
离得近了,南宫月能更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如同野狼盯上猎物般的得逞笑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皮革与烈酒气息的侵略性。
他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只沉甸甸的海碗。
碗壁粗糙,酒液在碗中晃动,折射出琥珀色的烈酒光芒。
“义兄,是我唐突提议,理当先饮为敬!”
阿史那·咄吉用北狄语说道,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却并无温度。
说罢,不等南宫月反应,他仰头便将手中那一-大碗“金帐烈”如同喝水般灌了下去,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嘴角溢出少许,滴落在他华丽的皮袍上。
旁边的北狄壮汉立刻上前,再次将海碗斟满。
一碗、两碗、三碗……
阿史那·咄吉竟真的连续不停,如同饮驴一般,将七碗烈酒悉数倒入口中!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没有丝毫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