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碗下肚,阿史那·咄吉随手将空碗丢给侍从,抬手用袖子抹去下巴上的酒渍,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甚至因为酒精的刺-激而更添几分野性的光彩,竟真的不显一丝醉态,只是胸膛微微有些起伏。
这匪夷所思的酒量和喝法,让殿内不少文官看得目瞪口呆,暗自咂舌。
阿史那·咄吉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喘息,那双灿金色的眸子带着灼热的光芒和毫不掩饰的挑战,直直地射向南宫月,用生硬的大钧话说道:
“到你了,义兄。”
南宫月看着对方这架势,眼皮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原以为所谓的七杯,是如同中原礼仪般,间或交谈、缓饮七巡,哪曾想竟是这般……民风淳朴?
这哪里是喝酒结拜,分明是硬灌!
是下马威!
是蓄谋已久的算计!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眼前,他已无路可退。
南宫月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因那浓烈酒气而引起的不适感,双手端起了那只盛满了“金帐烈”的海碗。
碗中琥珀色的液体,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北狄草原上最危险的沼泽。
当阿史那·咄吉将那七碗“金帐烈”如同饮水般灌下,带着挑衅的目光转向自己时,南宫月只觉得四面八方无数道视线如同实质般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灼热、探究、幸灾乐祸……
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在中-央。
太不习惯了。
他刻意收敛、匍匐了将近半年,如同一块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想沉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最终却还是被这头北狄狼给硬生生拖到了风口浪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南宫月看着眼前海碗中那澄澈却散发着霸道气息的琥珀色液体,心一横,不再犹豫。
他学着阿史那·咄吉方才的样子,仰头便将第一碗酒尽数倒入口中!
呃!
酒液入喉的瞬间,南宫月便觉一股极其强烈的灼热感如同烧红的刀子,狠狠刮过咽喉,然后化作一团熊熊烈火,直冲而下,猛烈地撞进胃里!
这酒确实极香,但那香气中裹挟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辛辣,仿佛这酒不是用来品尝,而是用来灼烧灵魂的。
然而,就在那灼热的痛感尚未完全消散之际,一股诡异的、刺骨的寒意竟从胃里反涌上来,如同漠北最酷寒的风雪,夹杂着冰碴子,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好一个金帐烈!
好一个阿史那·咄吉!
南宫月心中凛然,这酒果然邪门!
他强压下喉咙和胃部的不适,将空碗碗沿朝向御座方向,微微一举,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朗声道:
“一愿,陛下万寿无疆,我大钧国祚永昌!”
他需要时间让身体适应这烈酒,也需要借此表明心迹,祝酒词是最好的拖延。
第一碗酒劲开始缓慢发散,南宫月觉得额头微微见汗,但神智尚且清明。
北狄侍从立刻上前,沉默地将酒碗再次斟满。
南宫月端起第二碗,这次他饮得稍慢一些,让酒液在口中停留一瞬,那冰火交织的诡异感觉更加清晰。
他再次举碗向赵寰:
“二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声音比刚才略微提高,试图驱散那萦绕不去的寒意。
两碗下肚,一股热流开始从南宫月胃里向全身扩散,冲淡了些许寒意,但脑袋却开始有些发沉,眼前的灯火似乎也晃动了一下。
他暗自调整呼吸,第三碗、第四碗……
南宫月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每一碗都饮得干干净净,碗底朝天才放下。
每一次举碗,他都面向赵寰,说出不同的祝酒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