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不敢再离开。她轻轻將老人的手臂放回毛毯下,仔细地掖好被角。
然后,她在房间角落里找了一张简单的木凳坐下,示意弥桑黛和姬琪也安静地等候。
她拒绝了旁人送来的食物与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榻上那道瘦小的轮廓。
油灯的光芒將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时间在凝滯的空气里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深夜,万籟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寧静。
伊蒙学士那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在某一刻,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然后,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
再也没有下一次吸气。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油灯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丹妮莉丝静静地坐著,没有立刻动弹。
她看著那片不再起伏的阴影,过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久坐而有些麻木。她走到床边,最后一次,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老人已然冰凉的额头。
“他走了。”
她说道,声音平静得像是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然而,站在她身后的弥桑黛,却看到女王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当伊蒙学士离世的消息传开之后,一种自发的哀悼之情开始在自由民中蔓延。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人,隨后是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
他们並不知道这位盲眼老人在来到弥林之前有著怎样显赫的姓氏和传奇的经歷,也不知道他为这个世界、为守夜人军团做过何等伟大的事业。
但他们知道,这位老人是他们敬爱的女王一—那位打破他们的“弥莎”一一最后的血亲。
在奴隶湾的传统中,亲人的离世,需要有人陪伴,需要烛火与歌声指引灵魂通往安寧。
於是,在夜幕完全降临后,无数自由民手持简单的蜡烛或是浸了油脂的布条製成的火把,默默地聚集到大金字塔外的广场上。
他们没有喧囂,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中匯聚成一片摇曳的星海,温暖而肃穆。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一首低沉而古老的、用於送別逝者的吉斯语歌谣缓缓响起,隨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歌声如同低沉的潮汐,在大金字塔的基座周围迴荡,抚慰著生者,也送別著逝者。
按照伊蒙学士所信仰的七神教会的习俗,他的遗体被停灵七日。
在这七天里,丹妮莉丝每日都会抽时间来到灵枢旁静坐片刻。她没有流泪,只是沉默。
琼恩·雪诺和山姆威尔·塔利则轮流守夜,如同他们在长城守夜的日子。
第七日,葬礼举行。一座由乾燥木材、香料和油料搭建而成的巨大火堆立在广场中央。
伊蒙学士的遗骸连同那具简单的木製棺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火堆顶端。
隨著丹妮莉丝一声令下,一支火把被投入柴堆。
火焰起初只是轻柔地舔著木材的边缘,隨即遇上了助燃的油料,轰然一声闷响,炽烈的火舌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著一切,將棺与其中的躯体捲入熊熊烈焰之中。
浓烟混合著香料的气息直衝云霄,火光映红了周围每一张肃穆的脸庞。
在烈火的啪声中,山姆威尔·塔利向前迈出一步。他代表守夜人军团,为他们的弟兄致悼词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
“他是个好人,”他开始说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这远远不够。
“不。”他提高了声音,纠正道,“他是一个伟人。他是学城的学士,在青年时代便凭藉智慧戴上颈链,立下誓言服务眾生,后来又响应召唤,加入守夜人军团,並一如既往,恪尽职守,直至生命的终点。”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他的名字取自於英年早逝的古代英雄,然而儘管他活过如此长久岁月,其一生之波澜壮阔,其品格之光辉,亦同样伟大,甚至超越。他的睿智、高尚与仁慈,无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