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统治这座古老城邦的挑战,从未真正消失。
大金字塔顶层的议事厅內,空气凝重而沉闷。高大的窗户开著,但吹进来的风也驱不散瀰漫在廷臣之间的爭执与焦虑。
丹妮莉丝端坐在高大的石背椅上,身著一袭简单的紫色亚麻长裙,肩头披著轻薄的纱巾,龙母的威严无需繁复的装饰。
她沉默地听著下方眾人的爭论。她的顾问们一一自由民的代表、前奴隶主中倖存下来的“合作者”、来自不同城邦的佣兵队长、以及她核心的追隨者们一一正在为弥林未来的治理、税收的分配、穀物仓库的管理权,乃至市集上陶器价格的波动而爭吵不休。
声音时高时低,夹杂著吉斯语、瓦雷利亚语和各种方言,形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喻喻声。
丹妮莉丝的指尖轻轻敲击著冰冷的石质扶手,目光掠过一张张或激动、或算计、或惶恐的面孔。
弥林,这座曾经奴役百万的城市,曾经是她学习统治的活教材,每一日的政务都是一堂新课。
她在这里学会了妥协的必要,也见识了背叛的代价。她推行了改革,废除了奴隶制,但也目睹了经济停滯带来的困苦。
此刻,听著这些琐碎而无尽的爭论,一个清晰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这本教材,她已经读完了最后一页。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前往维斯特洛,那么不如放得彻底一些。
过多的干涉只会让继任者一一无论是斯卡拉茨·莫·坎塔克还是她留下的其他代理人一一束手束脚,也让这座城市的居民无法真正学会依靠自己。
她的使命不在这里,而在狭海的另一端。
就在这场沉闷的朝会即將在一种疲惫的僵持中结束时,议事厅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山姆威尔·塔利肥胖的身影跟跪著冲了进来,他满脸是汗。
“陛下!陛下!”他顾不上礼节,声音因奔跑和急切而尖锐,“伊蒙学士—他醒了!他——
他想要见您!现在!”
他几乎是喊出了最后几个字,胸膛剧烈起伏。
剎那间,所有的爭吵都停止了。廷臣们然地看著这个失態的事务官,隨即又將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座上的女王。
丹妮莉丝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从高背椅上站起,甚至没有理会身后巴利斯坦爵士低声的提醒。
她伸手撩起长裙的裙摆,动作失却了平日的优雅,几乎是跟著山姆小跑著衝出了议事厅,將一厅的惊与寂静甩在身后。
弥桑黛和姬琪立刻紧隨其后,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匯成急促的迴响。
当她再次踏入那间昏暗的偏室时,看到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伊蒙学士似乎正陷入某种最后的躁动之中。他那布满深褐色老人斑的枯瘦手臂不再安分地放在身侧,而是在虚空中无力地、漫无目標地挥舞著,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驱散眼前的迷雾。
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语。
丹妮莉丝快步衝到床边,没有丝毫迟疑,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老人那冰凉而颤抖的手臂。
“伊蒙爷爷,”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在,我在这里。丹妮在这里。”
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和力量,老人的动作奇蹟般地缓和下来。
他那双被白膜覆盖的眼睛茫然地“望”著丹妮莉丝的方向,呼吸急促而浅薄。
“伊戈”他喃喃道,声音縹緲得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上了她曾祖父伊耿五世的乳名,“伊戈我知道我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好国王要要成为一个好国王记住漂冬——
“我会的,爷爷,”丹妮莉丝用力握紧他的手,忽略了老人认错人的语,只回应那最核心的期望,“我向你保证,我会成为一个好国王。一个配得上铁王座的国王。”
听到她的回应,伊蒙学士嘴角那些深刻的皱纹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形成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那被丹妮莉丝握住的手臂,最后一丝力量仿佛也隨之消散,彻底鬆弛下来,变得柔软而顺从。
他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悠长,甚至显得有些安详,仿佛终於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沉入了一个寧静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