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别了林婋,姜渺乘着车马一路过了始兴、桂阳,如今终于行至荆州地界。
本来她还埋怨王刺史为什么让她第二日就出发,明明距离京中殿试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宽裕的很,也不让她亲自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嫂。可等她真正坐上了马车走了几日,就什么都明白了。
无他,马车速度太慢!
她在这方世界唯一的一次远行就是参加州试,先是乘坐小船,因为刚好顺着风向,所以感觉很快;然后就是和林婋同乘一骑,恰好骑的又是顶级名马,速度就更快了。正是这两次的出行工具速度都出奇的快,才让她产生了自己可以很快抵达京都的错觉。
坐上马车后才知道,这玩意比自行车可要慢太多了。
首先是马,因为南边缺马,这一匹还是看在使君的面上,从州府额外拨出去的一匹老马,速度……自然不敢恭维。
其次是路,纵使他们走的是官道,可也只是略平整宽阔些,途径穷乡僻壤之地,官府无力修缮的,坑坑洼洼就没少过,要是车轮陷进去了,没个一时半刻的功夫,还真就走不了了。根本比不上后世开着车毫无颠簸感的柏油马路。
最后是人,驭马的车夫为了爱惜马力,每天只肯走六个小时。行得两三个小时就要停下来喂草料、让马饮水,遇上路况糟糕的时候,走的时间就更少。晚间害怕遇上野兽和土匪,更是一步不得行,停车、喂马、刷马,伺候自家祖宗也不过如此。
幸而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意外,才终于在第十五天抵达了湘东郡下的一处偏僻县郊。
“吁——”
车夫一声长喝,蹄声渐缓,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姜小娘子,快午时了,刚好前头有个酒肆,咱们歇歇脚?”
“嗯?好。”
姜渺在车内打了个哈欠,整个人蔫蔫的。这一路人困马乏,着实把人折腾的够呛。
她跳下马车,揉了揉眼睛,果然前面路旁挑出个酒招子来,在日头底下叫人看了就心生凉意。
姜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等车夫拴好了马,两人一道向酒肆走去。
见他们走来,酒肆内早就迎出一位四十许的中年妇人,热情招呼着:“二位请坐,可要来些酒水?”
“咱们歇会还要赶路,喝酒误事,就来些凉水解解渴吧?”
车夫回头向姜渺询问,见她点头才向那妇人道:“酒就不上了,来两碗凉水。”
见妇人脸上笑容不再,车夫从怀里掏了几文钱摆在桌上:“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哎!”
妇人麻利地收了钱,喜笑颜开地朝里面招呼道:“丑儿,给客人上两碗凉水!”
姜渺坐在凳上,循声朝里看去。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手捧一只木盘,低着头,双脚一跛一跛地朝他们走来。
奇怪的是,这少年虽不良于行,但行走间碗中的水却半滴未洒。
少年走到两人面前,也不说话,只将碗砰的一声放到桌上。收了木盘,却不走开,反而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举止间十分生硬,倒像是不常干这端茶倒水的活计。
姜渺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便也抬头向他看去,只见那少年不仅右足微跛,脸上更是长了一脸疙瘩,形容丑陋,让人见了就心生厌恶,果然人如其名,怪不得唤作“丑儿”。
车夫也被这少年的容貌吓了一跳,问妇人道:“他是你什么人?”
“这、这、这是我儿子!他性子古怪,二位客人不要理会他!”妇人见状慌忙出来赔了个不是,扯着少年的胳臂进了里间。
姜渺注视着母子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都说儿子像娘,可这做儿子的连母亲一半的样貌也及不上,真是奇哉怪也。
一碗水喝完,车夫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就要进去找妇人再续一碗。人刚往里走了几步,突然鼻尖耸动,惊喜道:“你这儿还有浆水!怎么不早拿出来!”
不等妇人出言阻拦,车夫就寻到了木桶,自顾自地揭开盖舀了一瓢在碗里,捧回座位献宝似的拿给姜渺看。
“姜小娘子要不要尝尝?”
姜渺看着那碗里黄黄绿绿,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酸味的不明液体,断然拒绝。谁知道这玩意喝下去会不会上吐下泻拉个三天!
车夫却端起碗一饮而尽,一脸回味地咂咂嘴道:“就是这个味,正的很!姜小娘子,你不尝尝真是可惜了,不过等到了京都,大街小巷卖这个的,多的是!”
姜渺瞬间抓住重点:“你是说,这浆水是京都特有的?那这对母子岂不也是京都人?”
这对母子不留在京都,反而不远万里跑到这荆州地界做起了生意,这不显得非常奇怪吗?
“对哦。”车夫恍然,“我和他们还是老乡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