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小舟?」皇后诧异道。
「请母后随我来。」魏勖将皇后拉到帐子口,将江岸泊着的一只船儿指给她。「就是那个。」他手指着的船渔舟大小,漆成深红色,挂着红帆,新簇簇的,光彩夺目。
「胡闹。」皇后一见便摇头,「那船上才能坐几人。」
「父皇说儿臣可以去。父皇说明年我十岁,就可以上龙舟了。」
「那也不是你一人划龙舟,龙舟上还有许多人。」
「这船上也不止儿臣。有船夫掌舵,还有柳升和柳岸,他们两个和我一同乘舟。」
「你们都小,怎么行,得要护卫陪着你们。」皇后不肯答应。
「小船坐不下那许多人,再说江上要那么些护卫何用,只要不落水便好——我们只坐着,保证不站起来。」
「大船多么威武。站在高楼上岂不是看得更清?」
「都说在那船上就像走在平地上,但儿臣想要像真正坐船一样。」魏勖望一眼雄伟的大船,再望一眼轻便的小舟,露出向往,「小船离得更近,也能看清,而且儿臣还想看见江里的鱼。——父皇在儿臣这么大时,已经独自行猎了。」
「你父皇告诉你的?」皇后笑起来,又向江中望了望,「等我问他。独自行猎肯定也有人跟着吧。」
「是父皇告诉儿臣的,只有他一人进林子,他不许人跟着。」
「是不是林子里没有猛兽?」
「水里也没有。」魏勖固执道。
皇后疼爱儿子,不忍让他失望,为此有些动摇,举棋不定。
柳乐亦去看那小船:若非叫旁边的大舫衬着,单看,这船儿其实算不得太小;它停在那儿,张着帆,像是一只水鸟振翅欲飞。柳乐心中一动,向皇后说:「我和他们一道好了。魏勖既然保证不乱动,一定做得到,我的两个侄儿也还肯听我,我看着他们。」
皇后古怪地瞧她一眼,压低声音,吞吞吐吐说:「那么近……尽是赤膊汉子,你不怕……」
柳乐没想到这一层,叫皇后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好像赌气一般,她说:「赛龙舟不就这个样,看几眼,不至于犯忌讳吧。何况不会太近,未必能瞧多么清楚。」
皇后感激地对她点点头,又向魏勖看了一眼。
「我听婶母的。」魏勖庄严道。
柳乐拉着魏勖,找到柳升柳岸二人,等候帝后登船。三个孩子仰着头,注目皇帝等人步上甲板,随后,他们脸上的表情立即由严肃变为快活。高高的桅杆丶耸立的船楼令人赞叹,看多了也不过如此,他们认为已经见识得够了。眼下,吸引目光的是穿着号衣丶手脚如猴子般伶俐的水手,几人好奇地瞅了一回,又望了几眼来来往往搬运物品的内侍,便等不及地要去上自己的小船。
柳乐已差人知会过予翀,也收到了回话,要她「多加小心」。她马上把予翀丢在脑后,也像孩子般兴奋,期待好好玩一玩。
江上已经响起了锣鼓的喧声。「快,快。」魏勖催促舟人。
大家都上了船。两名舟人,一人在船头看着帆,一人在船尾握住两把桨,桨在码头岸沿一点,小船嗖一下朝江心飘去。
东南风横吹过大江,船夫灵巧地调整着帆的方向,一眨眼船已去岸丈余远。
几个人沉默无言,但只是一转瞬,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笑起来。
「还是小船好玩。」
「你们晕不晕?」
「不晕。」
「晕。——呀,真的有鱼,我看见了!」柳岸紧紧攀着船舷,探头向水里看。
柳乐也感到些微眩晕,她把目光从荡漾不住的波浪上移开,向远处眺望。江上有大舫,有龙舟,又有其它各样小船数十条,可一点也不拥挤;江水完全不知身载重物,像无数匹不羁的骏马,争竞向东奔去。真是条大江,柳乐心想。
船儿愈往江心去,浪愈高了许多。浪花四溅,船身每晃动一下,便有一朵水花啪地落在脚边。船头时高时低,整条船仿佛一直在浪尖上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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