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祯垂下眼睛,道:“和我有什么干系?”
今后跟他同朝主事,少不得要看他一步步娶妻生子,难道她还能回回都感伤一阵不成?
徐复祯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眸,却正见霍巡从殿外走进来,目不斜视地经过文康公主和四皇子,走到灵堂上祭拜盛安帝。
他穿了一身素服,周身如濯雪般清素,显出几分孤松独立的风姿。
徐复祯有些出神地看他挺拔隽秀的侧脸,想起从前锦英形容他的话:他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看着就不好接近。
她上次见他还是在政事堂的时候,那时他周身还没有这般明显的疏离之感。是因为那时他眼里还有她,现在已经没有了么?
霍巡上过了香,待要离开,文康公主突然开口道:“霍长史。”
他停了脚步,微微偏过头去看文康公主:“殿下有何事?”
他的眼睛里覆着一层寒霜,是不容错识的冷肃。
文康公主忽然有些后悔招惹他,然而一想到灵堂上躺着的父皇,不由悲怒交加:“早知道我父皇会有今天,当初真不该助纣为虐,就应该直接去父皇面前告发你们,把你和成王一起砍了!”
霍巡冷然道:“成王殿下如今奉诏摄政,请公主慎言。”
文康公主眼眶红了起来,咬牙道:“奉诏?当着我父皇的面,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欠我一条命,我迟早要你还回来!”
灵堂内的诸人忙惶恐地低下了头,只作不闻。
霍巡转过身走到文康公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忽然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杀了我的人,夺了我的玉。”
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然而彼此都清楚那才是真正得罪他的地方。
霍巡眼神往灵堂的方向一瞥,朝文康公主低声说道:
“这是我的反击。”
文康公主气得浑身颤栗。
一个老仆人而已,也配拿她的父皇、堂堂天子的命来换?
徐复祯冷眼看着霍巡和文康公主的交流。
从她的角度看去,文康公主挡住了大半视线,只能看到霍巡的上半张脸,看到他靠得文康公主极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许久,文康公主大笑出声,扬声说道:“那又怎样?”
她抬起一只手笼于唇畔,在霍巡耳边低声道:“你的她不还是选了我?不还是帮着我,从你手上截下了即将到手的摄政大权?今后不还是要受我驱使、跟你分庭抗礼?”
霍巡神色倏然一冷,沉沉地看了文康公主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徐复祯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听不到文康公主的话语,只能看到那刮去了蔻色的指甲泛着冷灰的白,尖锐地刺着她的眼睛。
第78章破防“介陵哥哥”,她都没这么亲密地……
因着白日之事,徐复祯夜里辗转反侧没有睡好。至四更天,她干脆起身洗漱,提了一盏灯笼去坤宁宫帮皇后看折子。
这几日积压的奏折本应由摄政大臣处理,然而成王和皇后谁也不肯让权。是以一道奏折给成王看过以后,还要送到坤宁宫给皇后也看一遍。
皇后争来了那些奏章,却又不爱看,全推给徐复祯处理。
好在那些奏折多是琐碎小事,诸如哪位大臣家里结了亲也要上奏一封,哪位大臣之间起了口角也要上奏一封,看得她啼笑皆非,然而徐复祯仍是一丝不苟地一一批复。
她没处理过政事,那就从头开始学好了。秦萧是十八岁入仕,她如今也是十八岁,不比秦萧差才对。
徐复祯帮皇后看了两天折子,倒是渐渐摸清京城那些官员盘根错节的关系。
走到坤宁宫,竟见正殿的烛光亮着。徐复祯有些纳闷,皇后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她让宫女进去通报。
那宫女出来的时候低声道:“女史进去的时候小心些,娘娘发了好大脾气。”
徐复祯谢过她,走进正殿,见皇后正坐在罗汉床上,面前的地毯上扔着一纸揉皱的奏折。
徐复祯走上前去捡起那奏折,道:“娘娘要保重凤体。”
皇后怒容未消:“你看看那奏折上写了什么。方才礼部呈过来的,说是加班加点为先帝拟的谥号和庙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