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地思忖方才的不对劲。
徐复祯进来的时候,虽然和霍巡全程没有交流,然而他作为风月场的高手,不难看出那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若是彼此心下坦荡,怎么可能连对视都没有?他去醉月楼取乐,还要跟那个满面鸡皮的老鸨对视好几眼呢!
周遨又联想起进政事堂前的事,心中暗自纳闷:难道徐复祯方才在外头的失态是因霍巡而起?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兴奋起来:
他早就听说霍巡是成王手下的第一谋臣,若不是霍巡,成王倒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入主京师。
既然霍巡跟徐复祯之间有些不清不白的藕断丝连,而徐复祯又是皇后的人,那他何不借花献佛,使一招美人计,把霍巡拉拢进周家的帐下呢?
周遨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堂堂京城第一风流人物,做一桩媒简直是手到擒来。
第77章反击你杀了我的人,夺了我的玉。……
卯正时分,朝议的官员已经到齐,按着品级各自落座。
睡眼惺忪的四皇子此刻坐在主位,左边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叔,右边是不冷不热的嫡母,而与他最为亲厚的徐女史此刻站在了皇后的身后。
彭相率先宣布了皇帝昨夜驾崩的消息,又让胡总管当众宣读了皇帝的遗诏和密诏。
众位官员虽则震惊,却也知道这是几位重臣议定好的结果,便各怀心思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紧接着由礼部尚书和钦天监正主持着草拟了一份盛安帝的丧仪章程:
按制大行皇帝须设灵堂祭奠二十七日,再在宫中停灵三到六个月。
然而新掌权的成王和皇后却难得地达成一致,都心照不宣地决定早日让盛安帝的棺椁葬入地宫。
因此,由钦天监拟了吉日,皇帝的棺椁在宫中祭奠二十七日后,再停灵三个月则发引出殡,于六月二十正式下葬。
盛安帝的灵堂设在奉灵殿。
停灵的第一个夜晚,应由储君彻夜在奉灵殿守灵。
四皇子年幼,徐复祯便陪着他一同到殿内守灵。
奉灵殿大而空阔,雕花梁木上挂着飘扬的白幡,殿内四角立着一人高的白烛,上头跳跃着黄蒙蒙的光亮。
皇帝的梓宫便高置于灵台之上,朱漆龙纹雕花彩绘的梓宫横陈在的大殿内,交缠着白的幡布、黄的烛光、黑的檐柱,透出一种华丽的诡异。
盛安帝驾崩了,成王和他手下的官员肯定很高兴,皇后和周家手下的官员肯定也很高兴。
徐复祯虽然对穷奢极欲的盛安帝没有好感,然而看着四皇子惶惑的神情,仍不免有些唏嘘——她也是在这个年纪失去父亲的。
虽然徐家的灵堂没有奉灵殿那么宏伟,她父亲的棺木也没有皇帝的梓宫那么豪奢,可是灵堂里那哀凄的氛围却是一样的。
四皇子不懂得徐复祯的感伤,仰着头看她:“女史,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睡觉?”
徐复祯摸摸他的头道:“殿下今夜要在殿中给先皇守灵,天亮才能回去。不过殿下若是困的话,可以在矮榻上睡一会儿。”
四皇子有些犹豫:“不会对父皇不敬吗?”
“不会的。”徐复祯安慰他,“大行皇帝是殿下的父皇,怎么会怪罪殿下呢?”
四皇子安心地爬到了矮榻上睡觉。
徐复祯幽幽叹了口气。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怪不怪罪的。
下一瞬,寂静的殿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徐复祯一个激灵,疑心是夜风作怪,可殿内白烛上的火光稳稳跃立,不见半分摇曳。
莫非是幻觉?徐复祯心中嘀咕着,正准备让殿外的太监把窗扇关上,忽然又听到一声闷响。
徐复祯头皮发麻,像被定住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声闷响似乎是从棺木里面传出来的。
她再独当一面,其实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罢了。
尤其她又隐约知道一些盛安帝驾崩的内情,此刻一听那窸窣之声自梓宫内传出来,心下顿时大骇。
太监们都守在殿外,此刻灵堂内只有四皇子和她这位教习女史。
徐复祯稳住心神,一步步退至四皇子睡觉的矮榻上,眼睛却紧紧盯着灵台上的梓宫。
那声响渐渐重了起来,隔着厚厚的套棺传出沉闷的声响,像有人自里头不断敲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