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是登闻鼓响。
他要叫全天下看着,这登闻鼓,可以鸣天下所有不平之事,告天下所有位高之人。
杨三跟在他身后出了门,他紧走几步,压低声音道:“苏晏刚传话过来,苏云枭今早带着一队人出城去了。”
苏云汀脚步未停,唇角掠过若有似无的冷笑,“随他去。”
杨三蹙眉,“可要派人盯着点?”
“最近事多,哪有那么多人手去盯着他?”苏云汀冷冷打断他,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可是……”杨三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苏云枭毕竟是陛下的人,他此时突然出城,此行只怕要坏我们的事儿。”
苏云汀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杨三。
晨光中,他眼底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忽然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杨三结实的胸膛,“你就把心好生放肚子里,没人能坏了我的大计。”
杨三一向是最信他的,微微俯首。
“咚——咚——咚——”
苏云汀还未走到宫门,登闻鼓的声音便已经穿透了晨雾,一声接着一声自宫门外传来。
每一声,小裴都敲得沉重,像是直接砸到了胸口上一般,那声音震得宫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甚至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跟着微微颤抖。
“他还挺早。”苏云汀唇角微微上扬。
杨三听着却是心下一惊,袖子下的手跟着不自觉发抖,好似比他自己敲都还要紧张得多。
刚穿过一处回廊,苏云汀便与一个慌不择路的侍卫撞个正着。
来人是个守门的侍卫,年纪不算大,他哪见过有人敢敲登闻鼓。按律,登闻鼓响必需上达天听,那可是敲给皇帝听的。
他一个末等的侍卫,说不好听就是个臭守门的,他哪里能见得到皇帝,又不能任由那人敲着不报,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往里跑,一头撞见了苏云汀,喜不自禁。
那侍卫满脸全是得救了的喜悦,“苏、苏相,有、有人敲,登闻鼓……”
苏云汀扶起他,从容地掸了掸衣袍,“带我过去吧。”
跟着侍卫,苏云汀登上了高高的城墙,他自上而下地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裴今日没有穿内侍服,而且选了一套白色的衣袍,算不上多华丽,但胜在干净素雅,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书生。
他力气小,双手持着鼓槌,一下比一下有力地敲着。
恍惚间,苏云汀仿佛看到多年前另一个影子。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是否也是这样孤零零地站在鼓下,那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挣扎,当年,这城墙上面,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这样看着她?
苏云汀摇摇头,他记不清了。
有,或者没有,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从来不会有人真心为他们母子做主。
但今日,不一样了。
因为站在城墙上的人,是他!
苏云汀忽然觉得身子脱力,他单手扶着城墙边,居高临下,声音穿透整个城楼,“何人在此击鼓?”
鼓声戛然而止,小裴抬起头,寻着声音望过来,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望着城墙上的影子,“栾城姜家,姜砚。”
登闻鼓响,必有大事。
没一会儿,城墙下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虽然对“姜砚”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对栾城姜家却不算陌生。
城墙下,越聚越多的百姓开始骚动。
“姜家?不是说满门战死了吗?竟然还有人活着?”
“姜太守是战死沙场的忠烈,哪里来的冤情?”
“难道是……当年栾城之事,还另有隐情?”
苏云汀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如山,“姜砚,你所告何人?”
小裴的声音笃定,“郑家,郑怀仁。”
这一句,掷地有声,在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