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汀不指望他能想清楚,既然与他说了,不如就再说细一点,“是沈擎没了自己的原则,人若是连是非曲直都可以随着主子变,那他和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梁辕还是半知半解,难道终于主子有错吗?
话已至此,苏云汀也没有更多的话要与梁辕说了,看也不再看身边的人,抬脚拾级而上,推开了楚烬的大门。
楚烬不必抬头看,都知道是苏云汀来了,“朕的那些侍卫都是摆设吗?苏相来朕这里,竟然比回家还方便?”
苏云汀解开狐皮大氅,随手丢在一旁,巧笑着就往龙案方向走,“陛下这里,难道不是臣第二个家?臣住在这里,可是不比家里少呢。”
楚烬轻嗤一声,抬眸看着大言不惭的人,道:“历来皇后都不敢说的话,放到苏相嘴里,竟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叫朕不好反驳了?”
苏云汀微微一笑,“陛下喜欢驳便驳,臣会选择性听的。”
便如苏云汀所言,楚烬的话就算进了苏云汀的耳朵里,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的选择听,就是选择全都不听,苏云汀乐意听,但也不过是乐意听个响罢了。
楚烬不理他,只对着手里的奏折皱起了眉头。
倒像是有些事情,叫他犯了难。
苏云汀刚把今日的要紧事都处理了,照理来说,楚烬手里都无甚要紧事,怎的就眉头不展了?
他轻轻走到楚烬背后,双手环住楚烬的腰,脑袋耷在楚烬的肩膀上,探着头去看奏折上的内容。
待他看清,不由得笑了,“陛下,也在为一亩三分地发愁?”
每年到了春分,都要有举办农耕仪式,皇帝作为天下表率,一定要亲自示范农耕,以彰对农耕的重视。
“朕……”楚烬也不怕苏云汀笑话,垂下脸道:“没种过地。”
这实在怪不得楚烬,他纵然再不受皇帝重视,也终究是个皇子,更何况他被困在皇宫多年,直至今日踏出这座宫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农耕之事?只怕是楚烬连农具都认不全。
苏云汀的胸膛贴着楚烬的后背,温热的吐息搔着楚烬耳畔,细细又养养的,“臣、教你啊。”
楚烬大喜:“你种过地?”
“嗯。”苏云汀的下颌轻轻在楚烬肩头点了点,唇边漾开浅笑道:“苏家有个庄子,臣幼年的时候在那庄子里生活,父亲在庄子旁开了个私塾授课,母亲就在庄子里耕种。”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很小的时候的事儿了。”幼时,苏云汀很不喜欢那个庄子,尤其不喜每年回苏府过年,总是会被苏云枭等一众兄弟姊妹围着喊“农村来的土包子”。
后来陛下招父亲归京教皇子们读书,他们才举家搬回到苏府住下,苏云汀高兴地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终于不是农村的土包子,从此也是城里的人儿了。
他那时不懂,母亲为何一直反对父亲归京。
明明城里什么都好,回城里有下人们轮番伺候着,有一帮人围着他喊“苏公子”,母亲不必事事躬亲,也不必日日耕地操劳,怎么就不懂得享福呢?
现在苏云汀懂了,以他父亲的执拗性子,京城这种地方容不下他。
初入京城的苏云汀,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他爱惨了京城,有他在乡下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新鲜事,和在乡下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楚烬,在京城的每一天,苏云汀都是在期盼中醒来。
直到——
父亲获罪而死,母亲郁郁而终。
归京这条路,终于成了他父母的断头路。
楚烬将笔落在笔山里,单手伸出一只手从后脖颈环住苏云汀,转头在唇瓣上轻轻一吻,“那就有劳苏相了。”
烛光下,苏云汀的肌肤依旧白如初雪,仿佛是未经受过风霜的,楚烬如何看,都不像是庄子里能养出来的矜贵公子,倒比江南水乡里的姑娘更水灵些。
楚烬有些犹疑:“你当真没骗朕?种过地?”
苏云汀闻言,眼底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唇贴紧了楚烬的耳朵,轻声问:“陛下可知……种田前第一步是什么?”
楚烬对种田一无所知,摇摇头。
“这第一步……”苏云汀声音绵软,似是小猫爪轻轻挠,“便是要松土。”
苏云汀握住楚烬的手,引领着他那只粗粝的指腹,在自己温热的腰上摸了摸,“陛下觉得,臣这方土,可还松软适宜?”
楚烬哪经得起苏云汀的撩拨,几乎是瞬间双耳倏潮红,下意识就要收回手,手腕却被苏云汀牢牢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