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两人站在黑暗中,谁都没动。
门缝下透出的光是暖黄色的,应该是客厅的那盏落地灯。但苏启明记得出门时他把所有灯都关了。
钟不晚把苏启明往身后拉了下,自己上前一步,手轻轻按在门把手上。他没立刻开门,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很安静。
他给了苏启明一个眼神,示意他退后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锁开了。
钟不晚推开门,侧身闪到门边,警惕地看向屋内。
苏启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预想中的袭击或混乱并没有发生。客厅里亮着灯,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王怀。
茶几上放着茶壶和两个倒扣的茶杯,王怀手里端着杯微微冒热气的茶,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看到两人进门,他放下茶杯,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皱纹堆叠在一起,眼神止不住的乱瞟。
“小钟,苏同学,回来了?”明明自己倒了茶,他的声音却干涩又发紧,面上依旧笑着,“我看这门没锁严实,就先进来等你们了,也没打声招呼,实在对不住。”
门没锁严实?苏启明心里冷笑。家里的门是自动落锁的,何况他们出门时再三确认过,怎么可能没锁严实。这人明显是撬锁进来的。
钟不晚面上没什么情绪,反手关上门,走进客厅,在王怀对面的单人沙发旁,示意苏启明坐下,自己站在旁边。
“王教授这么晚过来,有事?”钟不晚试了一下茶壶的温度,给自己倒了杯茶。
王怀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抖了抖。他端起茶杯想喝水,但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茶水差点洒出来,只好又把杯子放下。
“我是来道歉的。”王怀低着头,“上次你们来我家,我,我没说实话。关于书航的事,我还隐瞒了一些。”
钟不晚没接话,静静地看着他。苏启明在一旁也不置可否,空气一时安静。这种无声的压力让王怀更加不安。
“书航他出事那天晚上我就在学院楼。”王怀隐隐带着哭腔,“我舅舅……我导师叫我过去,说书航情绪不稳定,怕他做傻事,让我去看着点。”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老泪纵横:“我到的时候,书航在自习室,我站在门外,听见他在里面哭,打电话,我当时有点想进去,但觉得尴尬,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然后呢?”钟不晚问。
“然后我舅舅来了。”王怀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让我在楼梯口守着,别让人上来,自己进去了。我听见他们在里面说话,但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在说什么。等了一会只听到很重的撞击声。就看到我舅舅慌慌张张跑出来,嘴里一直念死人了死人了,让我赶紧走,当没来过……”
他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我当时吓傻了,跟着他就跑了。路上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说,只让我闭嘴,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俩都得完蛋。我,我就没敢说……”
“所以李书航是被王振业推下去的?”钟不晚问,声音很冷。
王怀用力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我没亲眼看到。但舅舅后来几年一直说书航在跟着他。他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他抬起头,涕泪横流地看着钟不晚:“小钟,我知道我该死,我自私,这二十多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闭眼就是那天晚上的事。书航他肯定恨死我了。”
钟不晚看着他,眼神里只有审视:“你今天来到底想干嘛。”
王怀表情僵了一下,眼泪顿在脸颊旁。他胡乱擦擦,从旁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颤巍巍地递过来。
“这是书航当年留在实验室的一些手稿和笔记。大多都被我舅舅销毁了,就剩了这些。”
钟不晚接过,拿在手里掂了掂,没有立刻打开,“为什么现在要拿出来?”
“有人找上我了。”王怀的手不断摩挲着衣角,“就这两天,有人打电话给我问李书航的事,他们还去了我老家。我害怕……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但我孙子孙女还在。”
他抓住钟不晚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关节有些发白:“小钟,我知道你有本事,这些东西我给你,你想怎么处理都行。只求你护着我点,别让那些人找到我,我就想安生过完最后几年。”
苏启明皱眉看着钟不晚被抓着的手,忍不住上前,“王教授,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怎么会找上你。”
“我……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王怀眼神躲闪,松开了手。
钟不晚沉默片刻,“东西我收下了。但关于李书航的死,你的责任是推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