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人,我好疼啊,雅人,我真的好疼啊。”
闻言,周雅人的心猛地揪起来,也跟着陆秉这句话心疼难忍:“哪里疼?是不是受伤了?伤哪儿了?陆秉!”
黑暗中的陆秉自顾自唤着他:“雅人,我好痛苦啊,救救我吧。”
“你在哪儿?陆秉,你现在在哪儿?”
“我爹死了,祖母也死了,雅人,我也,不想活了。”
周雅人胸口窒息,血淋淋地抽痛起来:“不要,陆秉,你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接你回来,我现在就去接你回来。”
“我不知道,雅人,我不知道,这里好黑啊。”陆秉声音哀恸极了,好似从遥远的深渊地狱中传来,他哽咽道,“别来,你别来,你不要来。”
“陆秉……”
“雅人,我好痛苦啊,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住了……雅人,我是来同你道别的,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陆秉,不要走!”周雅人猛地朝黑暗中扑去,整个人滚下榻,扑倒了桌椅拐杖,方寸大乱之下,梦境和现实全然不分,他往黑暗中爬去,“陆秉,不要走。”
被摔砸声惊醒的林木霍地坐起身,率先打了个哆嗦:“怎么回事?”
为何屋里这么冷?
林木霍然睁大眼,因为屋子里居然结了层霜雾,他拽外袍时,白衣被寒气浸透了。林木不管不顾穿衣下床,推门时用了几分力气,才将冰霜封罩的房门推开,差点被风霜掀个跟头。
满院子的雨水结成了冰,雨帘冻成条条冰柱挂在屋檐下,里里外外全被寒气侵袭了个遍。
“搞什么名堂啊,想冻死老夫不成?!”
这一番景象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谁,林木没理会何长老,跑去推白冤那扇封堵得严丝合缝的房门。
只听“咔嚓”一声,门缝间的冰层裂开。
房门自内打开,白冤银霜披身,立在门前,一时间收不住那股外泄的阴寒气。
“怎么了这是?”何长老披着外袍出来,就见周雅人已经爬到门口,神色悲痛惶然,而室内桌椅东倒西歪,枕被也落到地上。
白冤来不及解释,踏着薄冰,三两步来到周雅人面前。
周雅人这才终于幡然醒悟般,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个梦。
只因那梦实在太真实了,以至于他久久缓不过来,心口的钝痛也从梦境延续到现实中,久久难消。
白冤蹲下身,端详他苍白的脸:“雅人。”
周雅人倚着冰冷的门框,有种精疲力尽地难过。
他目光聚焦,盯着冷霜一样的白冤,原本漆黑的世界终于有了抹颜色,可他安不下心:“我梦见陆秉来跟我道别……”
他安不下心,又伤得连这扇门都迈不出去,很多很多事,他都力所不及。
白冤当然清楚陆秉在周雅人心中的分量。
他们一路走来一直在寻找痋师和陆秉的下落,林木道:“陆捕头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听风知你别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他没办法预测陆秉究竟如何了,是否吃了很大的苦头,就像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境一样,正遭受着某种痛不欲生的折磨?
……
暴雨淋了小半宿,渗进本就阴暗潮湿的地窖,蓄成一座水池。
盘于地窖水池中的蟒蛇缓缓卷动,半边膨大的蛇腹浸在水中,它似乎极不舒服,腹尾极轻微地动了动,荡起层层水波,不断发出嘶嘶声。
蟒蛇昂头,吐着分叉的蛇信,盘绕几圈的蛇躯稍稍舒展,露出被它蜷在其中的人。
陆秉面色苍白无血,气息弱到近乎虚无,当蛇信舔过他侧脸,陆秉的头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蟒蛇瞬间焦躁起来,它用蛇头顶起陆秉的头,但稍一退撤那颗头又垂下去,再也不会奄奄一息地骂它畜生。
万物皆有灵性,哪怕它是只畜生。
蟒蛇反复拱起陆秉几次无果,俨然意识到什么,张开巨口发出几声可怖的嘶吼,继而骤然窜起,以蟒头去撞击窖壁!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