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郡府衙外,齐司举着串糖葫芦弯身递给一位小童,轻声嘱咐着他走路小心。
小童踮起脚,两手接过那红润的山楂串,两眼瞬间弯成月牙似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蹦蹦跳跳着离去。
“侯爷,那日与您一同的公子托位小童送了封信来。”
褚炀坐在案前翻看卷宗,听到齐司的话,低垂的眼睫懒懒扬起。
“小童?”
齐司憨笑道:“那位公子让那小童送信来府衙,说会有位顶好的贵人带他吃顶好的糖葫芦。”
小童咿呀奶语告诉自己时,齐司忍俊不禁,笑意渐深,乐呵抚了抚小童肉肉的脸颊。
没想到侯爷的朋友竟是如此有趣,不仅模样俊俏,武功也高强。
褚炀面色沉静接过信封并未直接拆开,他看向正咧嘴笑的齐司,问道:“明日便启程回京,你可考虑好了?”
“京城不比榕郡,步步凶险,一步行差踏错,便是性命相搏。”
齐司笑意渐渐收敛,神色转为肃然,目光坦荡而坚定,迎上褚炀那双幽深的眼瞳,腰杆挺得笔直。
“侯爷,属下决意追随您并非因为京城。”
“京中固然高门林立,随手攀附权贵便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然而那并不是属下所走的路。”
“此次齐大人因税银案下狱,属下四处奔走却求告无门,直到朝廷派来侯爷,方见星火,竟可燎原。”
齐司语调与往常并无二致,却一字一句,如雕石凿刀般,清晰镌刻在褚炀心中。
褚炀凝视他良久,最终沉下口气,他侧首看向窗外。
几缕凉意裹挟着晚霞拂来,夕阳西斜,日复一日。
“去看看齐明楷罢,”褚炀道:“往后若想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翌日破晓,天光初透,褚炀便率领黑骑卫踏上回京之路。
黑云大旗在金风中猎猎昂扬,玄铁囚车押着周莠成行于队伍正中,铁蹄扬起尘土,肃杀之气踏碎四野,直逼京城。
京城定北侯府
海棠阁内,柳羽百无聊赖趴在摞满经书的楠木小桌前,双手交叠搁住下巴,小嘴撅起,朝上吹动着额前垂落的碎发,灵动的眼珠随着发丝上下转动。
算算时日,来这侯府抄这劳什子的经书竟已近半旬!
“也不知主子何时才能回来。。。。。。”她满心愁闷地抽出双手,颤颤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叫苦不迭道,“再抄下去,真要磨出老茧了!”
正午以至,门外雷打不动地响起银朱前来送膳的声音,只是今日这声音不知为何略显沙哑。
“夫人,用膳啦!”银朱咧嘴扬声笑道,“今日给夫人做了油醋鱼与蟹粉酥,闻着可香啦!”
听到这菜名,柳羽“蹭”地坐直身子,眼光瞬时炯炯灼亮,她立在门前刻意瘪下嘴角,将那往外冒出的笑意生生按耐住,而后神色漠然地打开房门。
银朱见郑妗姝心绪依旧郁郁,眉头不自觉地微蹙,她提起手中精致的膳盒,轻声道:“夫人,用膳吗?”
柳羽徐徐颔首,伸出衣袖下那苍白纤瘦的手,青筋血管印在那层如纸薄的皮肤下显得格外孱弱。
“给我罢。”柳羽眼睫低落,凝视着手中香气四溢的膳盒,语气比起前些日愈发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