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开口,穆雪英一见练羽鸿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眉峰一拧,刚要说话,练羽鸿忙道:“好的我再想想……我会仔细想的!”
不久后,又有人敲门,练羽鸿开门察看,外面空无一人,唯见地上摆着个托盘,放着一只茶壶、一碟炒青菜,以及三只水煮地瓜。
穆雪英已没有了评价的欲望,这一路伙食越来越差,青菜里连个鸟味都没有,真是喂猫都不吃。
练羽鸿把乙殊叫醒,喂他吃了点东西,乙殊迷迷糊糊,险些被地瓜噎死,练羽鸿又是倒水又是给他顺背,乙殊被折腾得彻底歇了火,倒在床上终于不动了。
“那人显然吃软不吃硬,乙殊情况不对,我们不能同她硬来,否则既跑不了,也打不过,只能任人宰割。”
穆雪英也是吃软不吃硬,练羽鸿好言劝道:“薛英,我知道你在意我,替我着急,咱们两个就算了,乙殊道长一路上跟着吃了不少苦,需要好好休息。”
穆雪英倏然转头,不料练羽鸿已靠得极近,伸手推得他一个趔趄,冷冷道:“我在意你什么?此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爱怎么办怎么办罢,反正是你娘又不是我娘。”
练羽鸿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不过既然穆雪英答应了就不会食言,遂道:“明天我去找那老婆婆求情,老人家心善,或许能答应帮忙。”
夜深,房间内唯有一张小床,三人横躺在上,乙殊个子矮,再加上身子蜷起倒是无碍。
练羽鸿与穆雪英仰面躺着,小腿及以下露在床外,双脚穿鞋踩在地面,舒服是谈不上,但也勉强能睡。
乙殊卷走了全部被褥,二人和衣而躺,穆雪英身负精纯内力,半点也不怕冷,练羽鸿虽丹田受损,却因自小在山中长大,身体结实强壮,否则这么折腾早也受不住了。
“薛英,你冷吗?”黑暗中,练羽鸿小声道。
“不冷。”穆雪英道,“你怎么不睡?”
“睡,这就睡。”
这么躺着实在难受,练羽鸿很明显睡不着想找他说说话,穆雪英顺势道:“你娘就是素心仙?你之前一直不知道?”
“她从来不告诉我以前的事,也不准我问,甚至我爹的很多事迹,都是我出山后才得知的。”
穆雪英陷入沉思,片刻后忽而道:“你娘美吗?”
“美……应该是美的……”练羽鸿从小长在涿光山上,师弟们都是猴子似的小屁孩,山上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异性,对女人的美丑也并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认知。
不过在练羽鸿看来,阿娘自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但若这么直接说来,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娘一定很美,”穆雪英转过头,脸颊朝向练羽鸿,“看你就知道了。”
练羽鸿脸上微红,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说书人的话,大多当不得真,我后来想了一下,很多话应当都有虚构成分。”
“比如?”
穆雪英一脚踩在床帮,随手揪着练羽鸿的袖子把玩,练羽鸿思路岔了一瞬,也不阻止,解释道:“故事最后兄弟反目成仇,大战七天七夜,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我爹和穆无岳的榆泉之战,但他二人既为宿敌,怎么又会以兄弟相称,不是很奇怪么……”
“宿敌就不能做朋友么?”穆雪英低声道。
二人相距极近,为防止吵醒乙殊,不得不小声说话,穆雪英说话时微风阵阵,吹红了练羽鸿的耳朵尖。
“既然是敌人……又怎么会是朋友?”
“是啊,既然是敌人,当然不是朋友。”
穆雪英若有所思,隔着朦胧的黑暗,
定定注视着练羽鸿的侧颜,练羽鸿仿佛知道他在看自己,不知为何忽而有点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一阵琴音幽然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其声缥缈若幻,仿佛带着无尽的追思与哀恸。
“织星女在弹琴。”穆雪英小声说。
二人自床上坐起,练羽鸿轻轻按住穆雪英的肩膀:“你在此陪着乙殊道长,当心调虎离山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