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对娜梅莉亚而言,一直是一片潜藏著无形危险的禁区。
当年她被年幼的艾莉亚忍痛从身边赶走之后,在流浪和生存本能的驱使下,的確曾经冒险来到过这片区域。
但很快,这里就被一种新的、强大的秩序所笼罩,令她和她当时的狼群不敢再恣意妄为地捕猎,最终只能转向河间地西部更荒芜、更混乱的区域。
红色婚礼后的第三天,她曾从绿叉河中叼出一具肿胀苍白、布满伤痕的女性尸体一那是艾莉亚的母亲。
自那之后,復仇的怒火便驱使著她,带领著狼群更加执著地徘徊於河间地中西部辽阔的土地上,追踪、伏击那些身上散发著浓烈佛雷家族臭气的人类队伍。
不过,她对神眼湖周边地域並不完全陌生,遥远的记忆里还残留著些许模糊的印象。
没有庞大军队的拖累,娜梅莉亚和她的伙伴们沿著河岸与森林边缘疾行,只用了几天时间便再次接近了神眼湖畔。
连续的赶路消耗巨大,狼群几乎没有机会停下来进行有效的捕猎,飢饿感如同阴影般伴隨著每一匹狼,让它们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焦躁。
当终於接近目的地时,一匹经验丰富、精瘦而机警的老母狼率先发现了一个在荒废村落废墟中停下来休息的人类车队。
它立刻昂起头,发出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嗥叫,声音穿透寂静的黄昏,通知了不远处的娜梅莉亚。
从那充满特定音调和节奏的嚎叫声里,娜梅莉亚立刻解读出了里面的关键信息:那个车队里有食物!很多食物!或许是圈起来的活羊,散发出诱人的膻味;也可能是那种用盐醃製过、能存放很久的肉乾,气味浓烈而独特—
虽然不能攻击人类一那个灼热的警告依然有效一但趁夜抢夺一些无人看管(或者看似无人看管)的食物,应该不要紧吧?
飢饿的本能压过了谨慎。
如果是人类,或许还会害怕车队护卫的数量和武器,但娜梅莉亚只是一头三岁的冰原狼,她的思维直接而纯粹。
於是,强烈的飢饿感驱使著她,发出低低的指令,带领著同伴们利用荒草丛和断墙残垣的掩护,如同灰色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闪烁著篝火光芒的村落废墟匍匐前进。
它们的动作轻盈而协调,肌肉在皮毛下紧绷,利爪缩进肉垫,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声响空气中食物的气味越来越浓郁,刺激著它们的唾液分泌。
然而,就在它们已经能够清晰看到跳跃的火焰映照出的车辕轮廓,甚至能听到人类模糊的交谈声,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瞬间一个巨大的、先前完全未被察觉的黑影,如同从地底冒出或从夜色中疑结而成,骤然出现在它们侧翼不远的地方!
娜梅莉亚的心臟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头,瞬间伏低身体,喉咙里滚出威胁性的、发自胸腔深处的低吼。
所有的狼同时停下动作,警惕地望向那不速之客。
那是一头巨大得超乎想像的白熊!它的体型远比森林里常见的棕熊魁梧,浑身覆盖著浓密如雪的皮毛,但在那厚实的皮毛之外,竟然还套著一层看起来十分坚固的黑色布甲!
更令人(或者说令狼)匪夷所思的是,它的头上还戴著一顶看起来有点可笑、却闪著金属冷光的头盔,样式像极了那些两腿站立、手持长牙武器的人类士兵所佩戴的东西!
这头大白熊如同沉默的山峦,突兀地矗立在狼群与人类车队之间。
它出现在离人类如此之近的地方,却没有引来车队营地任何形式的警惕或骚动一没有惊叫声,没有武器出鞘的鏗鏘声,甚至连狗吠声都没有。
人类营地依旧维持著之前的节奏,仿佛这头巨熊根本不存在,或者—是他们的一员?
巨熊只是沉默地佇立著,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似乎在扫视著眼前的狼群。
它没有立刻发出咆哮或攻击,但那庞大的身躯本身就如同一种无声的、令人室息的威胁,一堵不可逾越的活体高墙。
“呜嚕嚕—呜—”狼群中响起一片不安的、充满警告和恐惧的呜咽。
低吼声越来越大,空气中瀰漫开浓烈的紧张和敌意。飢饿与恐惧在每一匹狼的心中激烈交战。
终於,一头才出生不到两年、缺乏经验、被恐惧和飢饿折磨得几乎发疯的年轻公狼,
再也按捺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更像是绝望而非勇猛的吠叫,猛地从侧面朝巨熊的后腿扑了过去!
它的攻击如同一个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另一匹同样飢饿难耐的母狼几乎同时从另一个角度窜出,利齿直取白熊看似没有防护的后腿肌腱。
白熊的反应却快得与其体型完全不符!它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以与其庞大身躯绝不相称的灵巧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身躯投下大片骇人的阴影,几乎完全遮蔽了月光。
它那厚实宽大的右前掌,带著足以拍碎牛骨的恐怖风声,精准无比地横向挥出,如同巨大的钉锤,猛地拍中了腾跃在半空中的年轻公狼!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地传来。年轻公狼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哀鸣,就像个破布口袋一样被巨大的力量扫飞出去,重重撞在几步外一截焦黑的枯树干上,软软滑落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寒冷的夜空中瀰漫开来。
娜梅莉亚没有像其他被血腥刺激得更加狂躁的狼那样立刻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