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奔涌的洪水瞬间衝垮了艾莉亚一直紧绷的堤坝。她几乎想也不想,猛地转身就要衝向营地之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回到奔流城那颗心树下,等待下一次联繫!
她的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鹿,但刘易的反应更快。他的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奔流城!”艾莉亚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用。她回过头,倔强急切地说道,“如果布兰还会联繫我,我不能错过!我不能!”
“那你母亲呢?”刘易没有鬆开手,他的声音像锚一样试图稳住这艘即將被情绪浪潮掀翻的小船,“凯特琳夫人你不管了吗?”
艾莉亚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母亲憔悴而悲伤的面容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但想到布兰可能还活著,那点刺痛立刻被更强大的渴望淹没。
“她有珊莎陪著。”她扭过头,声音生硬,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在,没关係。”
“可是,”刘易的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坚持,“你不想让你母亲也知道布兰可能还活著的消息吗?这或许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一线光明。”
艾莉亚猛地转回头,张了张嘴,但话未出口,就被刘易打断了,“別指望我会替你去转达这个消息,艾莉亚。她—经歷了太多,现在如同一块被冰封的石头。她不一定相信我,甚至可能认为这是我为了某种目的而编造的谎言。这个消息必须由你,他的女儿,亲自告诉她,才有重量。”
艾莉亚愣在了原地,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迅速蓄满了眼眶,然后大颗大颗地滚落,
划过她沾满尘土的脸颊,留下泥泞的泪痕。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一边是可能存活的弟弟,一边是悲痛欲绝的母亲,她被困在中间,不知该奔向哪一边。
刘易看著她无声的哭泣,嘆了口气,声音终於软化下来,“艾莉亚,”他鬆开她的手腕,改为將手轻轻放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听著。奔流城的心树,或许能让你偶然听到布兰的声音,像一个风向標,指示他还存在。但它不足以支撑起一座双向沟通的桥樑。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足够多、足够古老强大的心树,它们的力量盘根错节,或许能形成一个足够强大的『回音壁。”
艾莉亚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擦过脸颊,將泪水和灰尘混成一团难看的污跡。
“你是说神眼湖中心的圣林?千面屿?我知道那里。老奶妈的故事里提到过。但我没上去过。”
她的声音还带著浓重的鼻音。
“我去过,孩子。”刘易看向帐篷外沉沉的夜色,“那是一片—不同的地方。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贝里·唐德利恩伯爵,就是在那里。”
他收回目光,落在艾莉亚脸上,“我可以陪你去那里,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乖乖地跟著队伍一起行动,不再擅自逃跑。让你这样一个小姑娘,独自穿越现在危机四伏的河间地前往神眼湖,我绝不放心。答应我。”
艾莉亚因那显而易见的“轻视”而习惯性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反驳自己早已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她杀过人,也在布拉佛斯独自生存过。
但看著刘易眼中的关切,那点小小的不服气最终还是消散了。她没有拒绝。
虽然与刘易相处的时间並不长,但给她的感觉,他像是严厉又包容的兄长,又像是值得信赖的叔叔。
而且,他是整个“金色黎明”近千名光之信徒的导师,关於魔法、绿先知、旧神这些难以理解的事物,他怎么都比自己懂得多。
在布拉佛斯黑白之院那將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不是换脸的法术,
不是无声杀人的技巧,而是耐心。
耐心让她撑过了日復一日枯燥痛苦的学徒生涯,忍受了飢饿、殴打和遗忘自我的恐惧。
现在,她同样需要耐心来等待,等待再次连接到布兰的声音。
只是此时此刻,这份耐心正遭受著考验,她的心早已飞越了营地的柵栏,飞过了森林与河流,抵达了那片烟波浩渺的神眼湖,飞向了那座传说中森林之子曾在此与先民签订盟约的圣岛。
於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艾莉亚白天跟隨著刘易的金色黎明大军一同行动,夜里她被安排在刘易大帐附近的一个小帐篷里。
当天彻底黑透,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哨兵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野兽的嚎叫时,她会在睡梦中进入娜梅莉亚的身体。
冰冷空气灌入鼻腔,充斥著无数鲜活的气味一猎物、泥土、同伴;听觉变得无比敏锐,能捕捉到最细微的窸窣声;肌肉在奔跑时充满力量,大地在爪下飞速后退。
她和她的同伴们一起在月光下的森林里潜行、狩猎,分享著捕获猎物时血腥的满足感,也分享著那份远离人类的、野性的自由。
自从娜梅莉亚一度被刘易擒获又释放后,她那个曾经庞大的狼群便已四散分裂。
虽然后来她努力召集,也只找回了十几名忠实的伙伴。
而且由於刘易严厉的警告一那股强大而灼热的光明之力让娜梅莉亚本能地感到恐惧她不敢再袭击人类村落或车队。
因此,原本一直徘徊在艾莉亚活动区域附近的娜梅莉亚,在感知到艾莉亚进入刘易的军营並受到严密保护后,便带著她的小狼群离开了,並在艾莉亚心中那股强烈渴望与指引的无形催动下,率先向著神眼湖畔的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