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远心道,往后如出手救人,必不能听患者之见,他为日后生计而保腿,却使伤势恶化送了性命,是我可以预见之死,却旁观不救的罪业。
生此愧疚之心,他亦向金轮法王讲述,询问金轮法王有何妙法可以解决。
金轮法王心中一喜,正要以密教之宗旨为觉远解惑。
杨康却道:“觉远,你不如问问她丈夫伤势是何时恶化的?”
他先前也瞅了眼男子尸体,极为瘦弱且双唇溃烂齿印尤深,生前显然是痛苦万分、长久未曾进食。
觉远不用问,只看尸身状態便能知晓情况,但既然是杨康吩附,他还是再问了一次。
不过这本是一问一答的简单事,但觉远与那孀妇的交流却持续了好一会儿。
最后那孀妇垂头丧气不再言语。
觉远是讲事实摆道理,说服了那孀妇如实讲述她丈夫並非病重急丧,而是十几日前便已恶化。
“所以啊觉远,要么是这妇人心肠歹毒,坐视即使截肢能救但不能再劳作的丈夫病死,要么是他丈夫自知身为累赘甘愿熬成此等悽惨模样,两种可能殊途同归,都是欲求他死后能取得你相助之诺,照顾他家中老小。”
杨康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別人的动机,看向觉远,问道:“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觉远並不痴愚,闻声便理解了杨康的逻辑,未作太多思考,转瞬嘆道:“眾生本有佛性。”
其意自明,他寧愿相信是丈夫自愿,如如来割肉餵鹰。
金轮法王恨不得当场要跟杨康单挑。
又把觉远带偏了!
杨康朝金轮法王微微一笑,觉远若想行医救人,还是秉持著禪宗底色的比较好,若修持密教法门,指不定最后搞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此间隨口一试,觉远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纯朴可爱的小和尚。
杨康心怀大慰。
不计较你救欧阳克之过了。
觉远得杨康强行点拨后向其致谢,面对眼前孤儿寡母再无愧疚自责之心。
他又向金轮法王道:“诸法本无相,幻化。。。”
这是密教根本经典《金刚顶瑜伽真实大教王经》中的內容,亦是先前谈及为余阴生疗伤时,金轮法王劝说觉远不必在意男女之別的话。
觉远很快拿来劝金轮法王了。
“上师,寺中或许缺两个酒扫僕妇,小僧行医救人亦缺个背药沙弥。”
”
金轮法王还想婉拒,觉远一开这口子,后面不知要有多少人来求金刚寺庇护。
“这些活儿,你师兄达尔巴一人都能干。”
“达尔巴师兄一连收了五个弟子。”
“好吧。”
几日后,杨康一行出了西夏,重入金国境內。
在边地小镇小县没问到那三味药材,到了延安府才寻得少许,即使到了京兆府这般大城,所获也不多,白龙皮、疏蛇菰还好说,而常备麒麟竭者寥寥无几。
而一路向南,入了宋境,知之备之者才多了起来。
杨康心想欧阳克若要常换药休养,或许要藏到宋国才方便。
又过了月余,雕兄驾著车马,终於来到了明州出海的码头。
杨康报了目的地桃岛的名號,眾人果然还是畏之如虎,没一个敢搭载出海的。
他便把梅师父推出去与雕兄一起嚇人,逮著一个威逼利诱,终於得逞。
王云听著桃岛师徒恶名昭彰,也是不由得一笑。
她心想自己不如留个全尸吧,开膛破肚若还治不好,那死得也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