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烟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明日一早,云嬪娘娘便会去求皇上,允准侯夫人入宫探望。”
邢烟眸光微凝,心中瞭然。
该来的,终究要来。
她转向宝珠,声音沉静无波:“之前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
宝珠用力点头,眼中闪著精光:“奴婢谨遵小主吩咐,已让夫人將神婆四月半必至城隍庙的消息,不著痕跡地散了出去。据回报,侯夫人確实去了。”
邢烟闻言,细长的眉眼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一道锐利的寒芒在她眼底深处飞快闪过,快得如同错觉。
棋盘已布,棋子已动。
翌日。
早朝方散,穆玄澈的御驾便到了青嵐居。
“皇上……”
云嬪如同柔弱无骨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去,未语泪先流,梨带雨,楚楚可怜。
“若非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臣妾这条命昨日怕是就要交代给阎王了。”
她伏在穆玄澈胸前,哭得肝肠寸断,肩头不住耸动。
许是昨日的惊险犹在眼前,穆玄澈此刻对她確实多了几分怜惜,温言安抚道:“爱妃休要胡言!朕岂容这等魑魅魍魎害你?恶人已惩,爱妃安心便是。”
“臣妾心里就是怕。”
云嬪抬起泪眼,哀婉淒切,“昨夜醒来,不见皇上在侧,臣妾只觉得心都空了……”
“朕这几日得空,便多来陪你。”穆玄澈承诺道。
云嬪这才破涕为笑,脸上犹带泪痕,却已如雨后初荷,娇艷动人。
恰在此时,翠香端著刚熬好的药进来,状似无意地插话道:“皇上有所不知,娘娘昨日昏迷中,一直断断续续唤著阿娘,奴婢听著,心都要碎了。”
人在极度脆弱之时,对母亲的孺慕思念,是至真至纯的情感流露。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穆玄澈心底最柔软也最痛楚的角落。
他幼年离国为质,孤身飘零异乡,多少个寒夜也曾这般在梦中哭喊著“阿娘”。
可悲的是,当他终於歷尽艰辛回到故土,他的生母早已魂归不知处。
思及此,一股浓重的酸楚与怜惜涌上心头。
他看著云嬪苍白依赖的小脸,沉声道:“既如此,便让侯夫人入宫,陪伴爱妃几日吧。”
“真的吗?皇上!”
云嬪惊喜地睁大泪眼,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恩赐。
“臣妾……臣妾真的可以见到母亲了?”
圣諭一下,邢夫人当日便奉旨入宫。
然而,这位侯夫人踏进青嵐居的第一件事,却並非直奔女儿云嬪的寢殿嘘寒问暖。
而是带著一身肃杀之气,径直朝著邢烟所在的偏殿而来,显然是要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