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踪那人误报了!我们本意是避开跟踪才进入客栈躲避,却被他误报为一同住店!”谢镜疏郑重道。
周田文刚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那种地方,客栈。听到后面,他才觉察出两人话语中有种不同寻常的意味,又看见晏凤辞额角渗出细汗,情急之下,他大着胆子辩解:“请王爷明鉴,我们确实是为了躲避跟踪者才进入客栈,绝对没有做出越礼之事。他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能行忘恩负义之事。我只是邀请他到寒舍喝一碗鸡汤,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谢镜疏低头把玩手炉,对周田文的话不置可否,心底那杆秤却在剧烈摇摆。
王义随侍谢镜疏左右,对主子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他这时也是愁眉不展,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仆从对他复述的话,瞬间喜笑颜开,连忙道:“王爷,您误会晏客卿了,他是清白的。”
“为何?”谢镜疏闻言手指一顿,猛然抬头,连语调都微微扬起些。
“那名跟踪的仆从只是匆匆看过一眼便走了,所以不可贸然认定晏客卿与周田文在客栈下榻。”王义言之凿凿,“再者,侍卫们是在周田文家中找到晏客卿的,若是他们真的进了客栈,不可能那么迅速返回家中。”
周田文点头赞成:“这位大人所言极是。回家后,我还特意给恩公熬了鸡汤。”他说着,右手还比划了一下搅动汤勺的动作。
晏凤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强颜欢笑道:“田文兄与我是好友,我怎么可能对他动了那种心思,还请王爷明鉴!”
谢镜疏直直坐在石凳上,一遍遍抚弄手炉上精致的雕花,脸色却是缓和许多。
晏凤辞未曾想到,谢镜疏平日里深沉隐忍,吃味起来竟如此要命。见他还不放话,只把心一横,闭眼豁出去了。
“王爷明鉴!草民此身既入王府,便唯有王爷一人。此心此志,天地可证,绝无偏倚!”
晏凤辞说完这句话后便后悔了。谢镜疏信或不信是他自己的事,何必为了自证清白做到如此地步?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真的和周田文有什么,那也没必要同谢镜疏澄清。可他却偏偏按耐不住,仿佛取得谢镜疏的信任,似乎已成为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这句他临时想出的下策,听在谢镜疏耳中,不亚于一股暖流涌入心房,搅得他心绪纷乱。他暗自平复了一会,才缓缓开了口。
晏凤辞盯着那两片唇上下开合,偶尔露出一小点洁白齿贝,听他说道:“这次确实是我失察,误会你了。只是府中尚有要事商议,这几日,你便留在府中,暂时不要随意外出。”
“遵命。”晏凤辞虽不记得还有什么要事,仍然躬身应了下来。
“周田文。”谢镜疏转而唤道,他的语气已不似之前那般充满敌意,而是温和中带了些歉意。周田文立刻挺直脊背,恭敬地望向他眼间细纱。
“方才是我失仪,希望你不要见怪。”
周田文受宠若惊,忙站起作揖:“王爷言重了,学生不敢。”
谢镜疏似是无意间探问:“你常与羽仪叙旧,平日都聊些什么?”
周田文虽然迟钝,但他方才一直静静听两人对话,早已明白这俩人关系非同一般。此刻灵感忽然迸发,他当即决定回去着手准备新的话本,只是这念头是万万不能说的。
望着那条绣着暗金的眼纱,周田文很有分寸的略去了晏凤辞喜欢看他写的话本这一条,如实说出晏凤辞的喜好,供谢镜疏参考:“回王爷的话,恩公博闻强识,尤爱诗文。我们平素相聚,多是切磋文章,品评诗赋。恩公于诗词一道见解独到,仅仅寥寥数语便能点醒梦中人,令学生获益良多。”
“田文兄过誉了。”晏凤辞拱手谦虚道,却在心里想着,等应付完谢镜疏,定要去找周田文继续讨论。然而瞥见谢镜疏尚未完全放晴的脸色,他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只道:“田文兄的才学不俗,来年春闱,定能高中!”
三人又闲坐片刻,风骤起,渐感寒冷,才各自散去。
晏凤辞奉命来到寝殿前时,一片纤薄的鸭绒悄然飘落,触及地面花砖,随即融化成一摊雪水。他抬头向上看去,越来越多的薄雪落下,几乎迷住视线。
竟是下雪了。
进门时带来一阵凛冽寒风,却被殿内暖炉的热度驱散。
没等晏凤辞张口询问要事,谢镜疏已伸出手,将案头一摞足足有七寸来高的书籍向前一推,“自从我罹患眼疾,许久未曾读书,羽仪可愿亲自念与我听?正好冬日寒冷,不宜外出,你便在这里,为我讲解这些诗词文章可好?”
晏凤辞看清那几册书名后,不由得扬起嘴角。
他这么多年的翰林侍读,难道是白当的不成?他定要拿出真本事,让谢镜疏重温当年在文华殿读书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