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夏星燃白天开着皮卡东奔西颠,晚上推了所有事回家,卡着点在寺里快打板之前去房顶上望一眼。
封竞不止斋戒诵经,也暂时停用手机,所以两人只能靠打手势交流。
夏星燃蹲在屋顶边缘,冲两墙之隔寺院里的人挥手,就见封竞也对他挥了挥。夏星燃放下手,摸摸鼻子,没一会儿好像忘记了刚才的动作,又高举起手对着封竞挥了挥,然后他就见封竞笑了一下,也同样再次举起手冲他挥动。
夏星燃后知后觉,脸臊的慌,感觉自己好傻。
夜深人静,路上连人都没有,电线杆上的小麻雀也回了家,只有月下竹与影在相对轻晃。
蹲得久腿麻,夏星燃干脆盘腿而坐,双手举在嘴巴旁边作喇叭状冲封竞喊话,不敢大喊,声音小小的,封竞走近了侧耳去听,听见夏星燃问他今天怎么样。
诵经之外他都要止语,封竞慢慢点头,又指了指夏星燃,意思是他怎么样。
夏星燃也点头,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于是又小声说:“我也很好。”
封竞又笑了,停顿几秒,指了指自己的头。
夏星燃秒懂,一边点头一边小声说:“我吹过了,干的。”
说着手指夹起一簇短发,想给封竞看,意识到封竞并不能看见,才又放下。
他觉得这好像封竞跟他做的游戏,一人比划一人猜,兴致勃勃等着下面的题面,就见封竞返回去屋檐下,抬起手来,轻轻晃了一下挂在上面的铃铛。
夏星燃再次秒懂,不自觉露出笑来,做了个翻书的动作,又从地上爬起来,一手伸到屁股后面做尾巴,另一只手在面前比了个狗嘴巴,然后摇了摇屁股。
封竞终于从微笑变成了无声的大笑。
笑完,他又摇了一下那铃铛,叮铃当啷轻脆得很,跟之前那种闷响完全不同。
封竞面露疑惑,伸出手在空气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回夏星燃着实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手扩喇叭说道:“原来的铃铛生锈了,我拿回家用小苏打泡了一晚上,又用擦片磨过。”
封竞对他竖起拇指。
夏星燃想了想,又说:“我这几天晚上都在家,你要是找我但不方便用手机,就摇铃铛吧,我听见了就会上来的。”
封竞静了片刻,点头。
夏星燃重新坐回房顶,手托下巴,低着头,看封竞立在寂静的寺院里,四周漆黑,唯一的光亮就只有禅房里的灯,明晦之间,身影落拓寂寥。
莫名的,夏星燃就想多陪陪他。
他坐着未动,封竞也站着未动,对视久了,夏星燃故意望向别处,脑袋转来转去,再转回来时,总发现封竞还在看他,深沉且专注,似乎一直没有移开。
夏星燃便也不再看别处,只看着他,感到心跳一阵紧过一阵。
不知不觉九点过一刻,竹板打响第一声,声音在空气里震荡出悠远的波浪,夏星燃就见封竞动了,抬起两只手,双手合掌于脸颊旁边,做出睡觉的姿势。
夏星燃点点头,从房顶站起来,走到梯子那里,下到一半时停住,耐心地等着打板结束,四周再度安静,他才又悄悄冒头,往寺里望去。
禅房灯灭,封竞睡了。
夏星燃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从梯子下去,快到底时往下一蹦,脚步轻快地回去了屋里。
三天后。
封竞换上素色衣服,在寺中一僧人指引下进入大殿。流程已经事先告知,方丈将带领众僧诵经,而他则要跪在蒲团上,心中默念祈祷。
天将亮未亮,大殿里燃着烛火,红彤彤的一排,方丈坐于前方正位,封竞合十躬身,在僧人指引下跪在蒲团上,身后的那扇门即被关上,又有僧人走到一旁鼓架前,拾起鼓槌,高举手臂,往那紧绷的鼓面上重重一敲。
咚——
又沉又闷的一声,音浪在殿内震荡,层层叠叠,好似千年梵音回响。封竞伏于地上叩首三下,再缓缓起身,闭上了眼。
悠远庄严的诵经之声响了起来,伴随木鱼的敲打,封竞感到身体变得轻飘,似乎悬浮到了半空,在他的周围,无数碎片疾速飞旋,每一个碎片都是一幅画面,每一个画面里面都是同一个他,如倒带般,纷至沓来,转动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