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妪侧头点了点自己眼角:“老身已跟久没有跟人说以前的事啦。”
“琴奶奶!吃饭了!”门口进来两个小孩,两人一起拿着一个竹篮:“今日有你喜欢的蓝尾鱼,娘说这条最肥,给你清蒸的。”
“咦?”两个小孩看到管硕和怀青坐在这里,好奇道:“这不是刚刚码头的神仙姐姐?”
管硕看了眼怀青,见他不动,便自己站起身:“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
“哦,村中银杏树下有间食肆,都是当地的东西,两位若饿了,不妨去试试。”老妪笑着看两个小孩忙活着端上吃食,朝管硕和蔼道。
管硕超她行了一礼,便退出庙外。
“琴奶奶,他们是谁呀,那姐姐生得好看,身边那人却怪奇怪的,在我们这里,还需要戴面具吗?”庙中传来小孩清亮的说话声。
管硕顺者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余光看到怀青跟在她身后半步,没有脚步声。
太阳已落山,天边还有些余晖,管硕看着这余晖中的村庄,心中竟一片平和。
后续的一些事情,管硕结合千凛国记,大致能猜到几分。
虹霄想要吞并磷沼,便找由头进犯,神舟大陆本就有不容异种的规定,故而虹霄觉得进攻磷沼理所当然,满垣边境与这里接壤,大约也想分一杯羹,却不想磷沼如此难攻,且奇人辈出,反被打过边境,使本国不保,便转而向其他国求助。
但其中虹霄与满垣如何向他国叙述,并不为人知,他们或许并没有将自己的私心袒露,只是说异种残暴,打杀百姓,欲吞其地。其他国便不得不集结起来,同仇敌忾,发动了磷沼之战。弥取大约是知道一些内情,觉得此战并不算正义,故而没有参战。
管硕看向地上的石板路,其余五国大约没想到磷沼如此难攻,也没想到人人喊打的异种竟有奋起反抗的骨血,他们越是打压异种,他们却越发团结,越是想要将异种抹除,他们却生得越发强大,以至到了后来,战况焦灼,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那位天赋过人,在战争初期就上了战场又驻守虹霄边境,最后消失了少年军师姜琛,或许也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在千凛接应了异军细作,进而被指谋反。
管硕能想到,战争到最后,或许并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哪一方对,哪一方错,都由最终胜利者说了算。
其中多少牺牲,多少鲜血,多少生离死别的场景,抑或是正义与对错,都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留下的,就只有生者的悲痛和怀缅罢了。
走着走着,两人见到了琴奶奶说的那棵大银杏树。银杏树下果然有一座小楼,乘伞状,向外张开,其中人已坐得半满。
管硕回头看向怀青,怀青道:“去尝尝。”
两人上到食肆二楼坐下,就有跑堂的上来,怀青就着跑堂的推荐点了几样。
管硕望向栏杆外的银杏树。
这颗银杏粗壮巨大,或需十人合抱,枝叶伸展之宽,好比遮天蔽日,将整个食肆笼罩在其中。这里似乎是村子中心,树下聚集了一些晚间出来乘风凉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管硕忽而想到出宫前在皇宫文殿看到的那颗银杏,也是如此巨大,高耸如云,千凛帝背对着她站在那颗银杏树前,孑然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里,管硕去看怀青的鬼面。
这鬼面画的是煞青水鬼脸,无眉肿眼泡,宽嘴朝天鼻,怀青正巧也面朝着他,一双眼睛在面具下泛出些幽绿。
“万嵬?”管硕脱口而出。
怀青不动,也没应声。
“哦,”管硕眨眨眼,轻声抱歉道:“阁下请见谅,”她又去看那面具下的双眼:“阁下的眼睛,与我丈夫万嵬的眼睛,有些相似。”
管硕看得仔细,想在面具下得阴影中看出那双眼睛的形状。
如果,如果宗王万峻也在战争中知道过什么内情呢,他英明神武,一定不会简单地认为异种就是万恶之源,如果,万嵬并不是他亲身儿子,而是他在战场上,捡到的一个无辜的异种孩子呢?
是否万嵬的生父生母,其实是磷沼国人,甚至是某位将军,或是那位魔头的孩子。所以千凛帝才会在看见万嵬的当下,想将其就地斩杀,并不止因为他是异种,更因为他是敌军之子,他不能留存一点让磷沼卷土重来的可能。
而万峻几年后忽然暴毙,万嵬也显露出智力停滞的症状,千凛帝留着万嵬,或许权当一个念想,但也不闻不问,由着万嶙欺辱打压,甚至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