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决心要取人性命的人,从不会将杀意挂在嘴边。”
沈映京毫不为意,反问道:“沈姑娘这双手,大概从未染过人命吧?”
自打离开四时谷,她只救过人,却从未动过杀人的心思。
直至这场滔天祸事,将她珍视的一切碾碎。
沈卿云垂眸,视线落在自己那双缠满洁净纱布的手上。
“不,因一己私心,眼睁睁地放弃另一条命。”
她摇了摇头,手指屈伸,指间似乎仍残留着那日地牢中冰冷粘稠的触感:“和亲手夺人性命之人,又有什么差别?”
胡绥的死,她难辞其咎。
但在赎罪之前,她必须让那真正的罪魁祸首,付出他应付的代价。
眼下,沈映京抛过来的,是个她无从拒绝的提议。
既无计可施,她除了应下,早已别无选择。
因着和沈映京的这桩交易敲定,她终于在浑浑噩噩之中勉强寻得一个支撑,不再全然沉沦。
与此同时,沈卿云仅存的那点声名,却也在当下汹涌的暗流中,被彻底撕扯得粉碎。
医德败坏,不尊长辈还只是最轻的指责,更有甚者,将地牢中那场骇人惨祸的根源尽数归咎于她的身上。
若非她动了贪念,取了那柄本不该由她触碰的剑,又何至于引来这般灾殃?
流言如毒蔓般疯长,愈发不堪入耳。
竟还有人绘声绘色地编排她实乃祸水,不仅一手害死了情深义重的义兄,而今抓着唐二白不放,实则是为了将蜀州唐家也拖下水,其心可诛。
污水尽泼,千夫所指。
她孤身立于漩涡中心,连半分辩白的余地也无。
“好笑……哈哈哈哈!可笑至极!”
仍是那处阴冷潮湿的地牢,连空气中腐朽的气味都未曾改变。
只是境遇已然颠倒。
曾将她尊严践踏,逼入绝境的施虐者,此刻正镣铐加身,沦为阶下之囚。
然而,纵使落魄至此,唐二白的笑声却依旧肆无忌惮:“哈哈哈哈……依我看,你如今的模样,倒是比我更像一条丧家之犬。”
牢房外,沈卿云搬了条长凳安然坐着,听着里头的刺耳嘲讽,倒也没恼:“你身处囹圄,消息倒是很灵通。”
“呵,你以为你能拿我怎样?”
唐二白愈加有恃无恐,甚至明目张胆地威胁道:“唐家的权势,你不过窥见一隅。我母亲更是出身五姓嫡系,门第之显赫,岂是你这等乡野医女所能想象?”
“今日你敢动本公子一根指头,待来日我离开这里,第一件事,必是叫人废了你这双手!”
“唐二公子既自诩金贵,怎得在这里困了这么些时日,却迟迟不见你那位显赫的父亲前来搭救?”
面对恐吓,沈卿云不闪不避,语气平缓,却如软刀子割肉:“依我看,你这个嫡出的二郎在你父亲心中的分量,倒是远不如你那九弟。”
“你懂个屁!”
这话狠狠戳进了唐二白的痛处,他当即一声冷笑,反唇相讥:“一个蛮夷女人生下来的杂种,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锁链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唐二白骤然暴起,整个人扑到牢门之前,面上的恶意昭然若揭:“你跟唐九霄缠缠绵绵这么久,他是不是从来都不敢告诉你?”
“他有个被关在别院里,早已疯得不成人样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