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太急,整个人红得如一颗寿桃,嘴角一点说话急了带出来的白沫,被她扇得愣了神。
南琼霜心里顿悔。
此人是一山二虎之局的关键人物,不能轻举妄动,亦不能随便得罪。
她这一巴掌,是否会左右时局?
却见常忠张着口粗。喘半晌,抬起头来,眼里已是一片泥泞欲望,鼻尖油得锃亮,又将另一边脸侧来:
“您,您……这边也来!求您!”
南琼霜仿佛坠入一潭酸臭黏稠的呕吐物之中,迈也迈不开步,甩也甩脱不开。
“你少给我——”
“世子。”
一道清润嗓音。
海棠树的花瓣飘落两片,粉色的,打着旋儿,从她眼前缓落。
她鼻尖底下登时一股再熟悉不过的、令她心安的气息。
她眼睁睁看着常忠变了脸色。
那人在她身后,浅浅道:
“世子有何贵干?”
常忠抖着嘴唇退开一步:“顾先生。”
顾怀瑾淡声应。
“世子事务繁忙,竟也有空调戏宫妃。”他笑,“若还想要脑袋,请回吧。”
他只要站在她身后,她就心安。
她心惊胆战地轻轻呼吸。只要他在,空气都会带一些他的气味。
知道他就在身后,她情不自禁地想往后靠。
对面,常忠见着这尊大佛——因他一人想不开,整个洛京跟着蹦三蹦的大佛,不敢招惹,慌张又悻悻地走了。
假山之中,顿时只余二人。
时辰已将近傍晚,浅橘色的残照穿过柔软的杨柳叶投在假山上,映得玲珑巧妙的太湖石一片金光粼粼。
她垂下眼,惴惴转过身。
她这些日子牵肠挂肚、提心吊胆,日也思、夜也想的人。
他更瘦了些,晶莹皮肤绷在骨上,几乎透明,俊逸的骨相完全水落石出。人白到了脆弱不堪的地步,简直要人疑心手指一捅,这人便能对穿。
倒是依旧高而挺拔。
可是,正是因为挺拔,衣裳愈显得空荡,什么也不做,已经衣襟带风。
她眼圈登时就红了,抿着唇,想摸摸他的脸。
他却忽然道:“……瘦了。怎么了?”
她一股热泪立时积在眼底。
“怎么了”?“怎么了”?
他倒还有心思问!
顾怀瑾望着她眼眶嫣红,扑扇着睫毛泫然欲泣,自然知道她为什么瘦了。
他要问这句话,这几个字,已经筹谋了很久。
就是要这样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地问她。然后等她明白,真不要他,他想不开,他会死的。而他死了,她也绝不可能自由。
他想不明白究竟该不该再爱她,也不知道假如不该,他能怎么办。
他想知道怎样能补偿天山,除了殉山,他不知道能怎么办。
他不知道她这样负心,她究竟爱不爱他,也不知道假如她不爱,他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