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钟离,我们的约定,还作数的吧?不会废止对吗?”
我笑得云淡风轻,吃准了唯武是从的泽云,继而挑眉道。
“王上说的是哪个?是你举国归顺,岁岁朝贡。”
我有意一顿,而后缓缓笑开。
“还是,拜我为师?”
我将他的目不转睛看在眼里,笑意更盛。
“不逗你了,两个都可以。只是王上不准备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吗?我先来,我叫苏钟离,钟鸣鼎食之家的钟,不离不弃所奉诚衷之念的离。”
泽云心满意足地咧开嘴,眉眼弯弯道。
“蓝世砚,字泽云。”
动如参商(修罗)
苏氏后女,武家五姓之首之后,赐封镇国大将军,封地古长,食邑万户,统领羽林,完耶七卫及皇城司。先帝破乱以武,以文治世,却偶有动乱,边地战事。因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苏将军自破南蛮来,战无不胜,常以少之师胜之,出力报效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而今不损兵折将,以凛然之风度,震慑伏休,使之欣然来朝,和平取之,善莫大焉。
我宠辱无惊地听着李公公眉飞色舞地宣读赏赐诏书,心思却放在了不怒自威,威而不猛的张怀民身上,眼底是淡写轻描的意味。张怀民碍于文武观瞧,只是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舌尖却泛起燥热。
伏休诚心地派来了大批的使者,衣冠济济,心虔志诚,为首者五官冷峭,眼角内勾,睫羽外翘,西域的气息裹挟着中原的儒雅,多一分显狂,少一分嫌弱。如此气概身形,不是蓝世砚,又是谁呢?
我怔愣一下,眉眼舒缓,笑意生津。蓝世砚见我展颜,当即咧开嘴冲我明媚绽放,让我不由得一晃神。
张怀民将我们之间的互动与亲近尽收眼底,泛起不爽,但见面无表情的他刹那眉眼微微敛收,暗沉似水,轻飘飘地抬了抬袖子,笑意浅淡地止住了李公公的声线,幽幽向着笑得清冽而暖意的蓝世砚带了几分尖刻。
“阁下便是?”
蓝世砚见是瑾国圣上发话,稍稍给了几分面子,收住开怀的脸色,微微面沉,熠熠然伸手作礼。
“回禀陛下,在下便是伏休国国主,蓝世砚。”
张怀民应了一声,尽量宽和道。
“不知阁下是被我的钟离哪一点打动,愿意与我瑾国交好呢?”
还好还好,这个醋坛子虽然打翻了,但还是有几分深思熟虑的,没有顺嘴把俯首称臣的内心想法暴露无遗。
我稍稍舒了一口气,却听得蓝世砚没心没肺地笑嘻嘻着就回了答。
“当然是喜欢苏将军这个人啦!”
我眼底的情绪一下化成了寻不到边际的淤青,在眸子深处漫溢开来,将在场所有明眼人都吞噬进去。
张怀民面色一黑,眸色晕染,嘴角沾染上几分深重的寒露之气,意味深长道。
“阁下的意思是,倾慕我的钟离?”
字眼后着,重重踩在了句尾的我的二字,却在最后尾调上翘,若有若无地回扣住我的名字。是那么地充满占有欲和侵占欲,让我头疼却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蓝世砚愣上一愣,若有所悟地回身朝我一努嘴,委屈巴巴的。
我无奈于虎视眈眈的某人,只是笑得勉强,一副君慎言的面容。蓝世砚恍悟般一啧嘴,掉头便是一句悬崖勒马的解释。
“陛下似乎会错在下的意了,在下的意思是,苏将军之武艺天下无双,天赋令在下艳羡,惟愿师从苏将军,别无他求。”
张怀民脸色这才升温,笑意深重。
“朕知阁下之意,故而封阁下为武威将军,随苏将军领略我瑾国风土。”
蓝世砚眼睛一下亮起,难掩欣悦,连忙行礼。
“如此甚好,在下多谢陛下。”
我亦功德圆满,两边不得罪,有福承受这不举寸兵劝降伏休的美名。
只是,我抬眼望了一眼笑容肆意如春阳的蓝世砚,心底忽然觉得踏实极了。他身上有一种野性的生命力,这是京城重楼所生养不出来的。我前所未有觉得坦然与自由,仿若我策马于无边无际的山野,不是任何身份的叠加,只是天地的子民,只是我。
“钟离。”
一声温厚的呼唤将我乍然拉回现实,我蓦然回首,见怀民笑得翩翩,宠溺而爽朗,却与蓝世砚不是一样的弧度与浩然。我瞬息振去虚无萦绕周身的疲惫与泄气,漾开完满的笑意,欢欣地就扑进他的怀里,贪婪地闻嗅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檀香气味,安心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