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葬礼持续了整整七天,最后一个晚上我叫陪我熬了好几天夜的太宰治和伊藤开司回去睡觉,我想单独和老师说说话。
nbsp;nbsp;nbsp;nbsp;捧起佛经坐在蒲团上,其实根本不需要佛经,往生咒短短几百个字我在上一世就在口中念了千百遍。
nbsp;nbsp;nbsp;nbsp;佛珠转动,烛火摇曳,有人来了。
nbsp;nbsp;nbsp;nbsp;其实有点讨厌这个人,作为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最喜爱的学生,他竟然直到仪式最后一天的深夜才赶来,多怕自己被看到似的。
nbsp;nbsp;nbsp;nbsp;我为老师上了柱香。
nbsp;nbsp;nbsp;nbsp;您最心爱的学生,终于来看您了。
nbsp;nbsp;nbsp;nbsp;起身将蒲团让出跪在另一侧,我恭敬地垂首,却在看到对方领着的那名小女孩垂在腰侧的金发时,忍不住屏住呼吸。
nbsp;nbsp;nbsp;nbsp;来上香的人是森鸥外。
nbsp;nbsp;nbsp;nbsp;第75章你不认识的(加更)
nbsp;nbsp;nbsp;nbsp;你不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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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直到森鸥外牵着爱丽丝跪在蒲团上上香,迟钝的大脑才终于开始运转,是啊,我早该想到的。
nbsp;nbsp;nbsp;nbsp;森鸥外给我看过他上大学时的笔记,他说自己是那位老师的第一个学生。
nbsp;nbsp;nbsp;nbsp;如此,我为什么一开始就得到绪方老师关注的原因也不言而喻。
nbsp;nbsp;nbsp;nbsp;只是返聘后给本科生们讲课的老教授,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了几百名学生里的其中一个,不惜破例收她为关门弟子,为她挡下歹徒受伤,偷偷给她交学费,给她介绍最好的资源人脉,不是因为这个学生多么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不是因为她的小心机将老头哄得团团转,而是因为她的姓氏。
nbsp;nbsp;nbsp;nbsp;一个她无意中得到的名字,只这一点就足够老师在花名册里一眼看到她,几堂课下来发现她和自己最爱的学生一样是个天才后,自然而然地收下她,就好像那个学生又回到他身边一样。
nbsp;nbsp;nbsp;nbsp;第一个是不同的,最后一个也是不同的。
nbsp;nbsp;nbsp;nbsp;可是对于老师来说,或许一开始他没有把我们两个区分开,等后来慢慢相处才将我看作“雪纪”而不是“森”。
nbsp;nbsp;nbsp;nbsp;看来我该感谢森鸥外了,感谢他帮我取了这个名字,教过我几天医术,让我在填报志愿时下意识选择了医学部,我该感谢他,感谢他的遗泽让我的大学生涯顺风顺水,不愧是我的“父亲”。
nbsp;nbsp;nbsp;nbsp;可是世上不止爱情具有排他性,任何感情都有。
nbsp;nbsp;nbsp;nbsp;一想到被我敬重如师如父的老师对我的疼爱源于另一个人,一个让他在病重时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有叫出名字的人,一个背弃了他医学理想分道扬镳的人,我就无法克制心中的妒火,恨不得将这座洋馆都烧得一干二净。
nbsp;nbsp;nbsp;nbsp;“医生的职责是救人救更多的人,如果因对方是刽子手放弃救治,那医生的存在毫无意义。如果对方没有被德行感化继续杀人,那医生的善举毫无意义。”
nbsp;nbsp;nbsp;nbsp;这是老师对我说的话。
nbsp;nbsp;nbsp;nbsp;他是怎么总结出这句话的呢,是从森鸥外身上吗。
nbsp;nbsp;nbsp;nbsp;从一次失败的教学,一个坏学生身上总结来的,可从那以后他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听过这句话,可如他所愿成长的学生寥寥无几。
nbsp;nbsp;nbsp;nbsp;我突然好想太宰治,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这个世上只有我和他知道过去的事,知道我曾在镭体街的小诊所待过短短几个月,所以我不能对照顾过我的的森鸥外发火,我也不能怪老师抱着怀念的心态收我为徒,他真的对我很好。
nbsp;nbsp;nbsp;nbsp;但我就是很委屈。
nbsp;nbsp;nbsp;nbsp;如果我不是对方的第一选择,那我就不要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
nbsp;nbsp;nbsp;nbsp;森鸥外已经上完了香,看样子打算和我聊上一会儿。
nbsp;nbsp;nbsp;nbsp;他全身一套纯黑的西装,外面披一件破旧的白大褂,我怀疑是他翻箱倒柜把小诊所时的白大褂穿上了,但形制略有不同。他没有喷发胶做造型,头发自然地垂落,柔顺的黑发中掺杂了几根白发。
nbsp;nbsp;nbsp;nbsp;想一想,大概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这是我和森鸥外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nbsp;nbsp;nbsp;nbsp;可我却能一眼看出他的沧桑衰老,眼角的皱纹比之前被太宰治气得上火时还有多几条,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细致的观察他,身为首领自有巍然不动的气势,还友好的笑了笑。
nbsp;nbsp;nbsp;nbsp;“父亲”真的不认识我,那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只有我和太宰治记得。
nbsp;nbsp;nbsp;nbsp;我突然觉得很孤单,让本没有父亲的人又一次失去“父亲”,实在残忍。
nbsp;nbsp;nbsp;nbsp;“咦,姐姐你和我穿的衣服好像呀。”
nbsp;nbsp;nbsp;nbsp;爱丽丝同样穿黑色的和服,从进入我视线的那一刻她就是木然的,如真正精致的人偶,湛蓝的眼睛定格在了空洞悲哀的一瞬,好像下一秒就要哭泣了。
nbsp;nbsp;nbsp;nbsp;借着爱丽丝的搭讪,森鸥外名正言顺地将目光投向我,准备和我说点什么了。
nbsp;nbsp;nbsp;nbsp;我笑笑,回答爱丽丝的话。
nbsp;nbsp;nbsp;nbsp;“对啊,因为这是丧服,我们都是来给老师送行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