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全副护具的女孩,背脊挺直的坐在金棕色骏马的马背上,骏马微颔着首,轻巧踏步,有如舞会上的淑女。
旁的满目欣赏看着的颜薇,侧过头正准备和丈夫夸一夸女儿,就见身旁的丈夫不知何时退到了一边去打电话,她于是收回目光,继续看马场中的女儿马术训练的结果。
绕场地一周的女孩,骑士一样停在女人面前,“妈妈,佩佩走起舞步来真的好厉害啊。”
“嗯,你骑着佩佩也像个小骑士了。”
哄着女孩牵马回厩去休息后,丈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楠楠呢?”
“让她把佩佩牵回去休息了。
男人,也是蒋旭,蛮懊恼,和和风细雨的妻子抱怨,“戴呈刚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在澳门玩撞到徐途了,找我问小屈要不要他的行踪。”说到这里,才过了半年安宁日子的蒋旭又觉得头痛起来。小屈有个小男友,这件事经由徐途之口已经差不多是他们圈子里的共识了。但除了他们几个人,真再没几个知道这小男友是谁,只知道这人和邵家几个小的还有牵扯,才把小屈逼的遣了徐途出来公开了这事。
光听着,就觉得这事有看头吧?但小屈可不是能被大探查的人,事情一盖,谁敢窥伺?
戴呈呢,他是他们圈子里的,知道底细,他来找自己无非是半年前得罪了小屈,一直巴望找个机会来弥补呢,但——为什么来找自己,为什么就不放过自己呢?半年时间说短也不短了吧,但他怎么觉得,屈徐反目,章愿被抓,还有后来小屈突回上海闹的那件颇有些‘要美人,不要前程的事,真的,仿佛就没过几天。
蒋旭真有点郁闷了。
“你和小屈说一声么?”颜薇在旁边问。
“他知道。”蒋旭道,“他什么不知道。”也是小屈干了那件佐证他也是个会冲动的男人的事,蒋旭自此算是把他从神坛上摘下来了,“他嘴上大度,不想拘着人家,可又怕人家年轻会招惹把他抛诸脑后了,这不几次三番的放徐途过去清身边儿的人嘛。不然他发话,徐途还能出得了上海哇?”
颜薇见过屈续胤一次还是两次,远远的,这男人不论出现在何地都有种让人绝不会忽视的‘中心感’,加上她丈夫蒋旭又实实在在仰仗着对方,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就是——权柄之上,理智之中。
这么一个男人,竟然也会冲动行事,也会怕年轻的小男友移情?
“他也是坐的住。”也是见识过爱上男人的男人干出的种种疯狂事,蒋旭嘟哝,“上周新闻不都已经说换届结束了么。
绚烂烟花一朵朵在喷泉上炸开,高嘉宇翘首观望,江尹一却没有太大的心思。
就在对面,一个脱了高跟鞋,抱膝坐在石椅上的女人正在啜泣。快一个小时了吧?一个小时之前,一个心男人笑嘻嘻的摘了她的金手镯跟金戒指进了典当行。这个女人很伤心,拿包砸他,说,那是结婚的时候你给我买的。然后她就坐在这哭到了现在。
江尹一不是个多心软,见到谁弱势,谁哭都会帮的好人,他只是觉得天蛮冷,这女人在这里哭有点可怜了。
看到他动,刚刚还仰头正在看烟花的高嘉宇一下子将视线收归到了他身上。江尹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筹码币——他之前准备进去玩两把换的,五万,就轻飘飘两枚。非常神奇,这里赌场里的筹码竟然能当现金使用,这里的人还都认可。
江尹一刚刚走近,一个男人就在女人旁边坐下,扬着手上的葡币一脸极致的兴奋,“老婆!我就跟你说信我吧,一个小时摘了五十个!之前输得二十个全回来了!还翻倍赚了!”末了,他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高大青年,仰起头来看了一眼,但到底忌惮江尹一的体格没说什么。
江尹一就看着女人抬起头,泪眼看着男人手中厚厚的钞票,迷迷茫茫的说了句,“回来了?”
“是啊!我就说你信我嘛!
“我给你买新镯子,之前那个戴那么久了,换一个,再给你买个包。
女人破涕为笑,亲密的依偎过去,仿佛这一个小时的哭泣是江尹一的幻觉。看着眼前这极为戏剧的一幕,江尹一觉得荒谬似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男人帮女人穿好鞋,欢欢喜喜的走了。站在原地的江尹一抬眼望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整面奢侈品包组成的橱窗墙和国际名模的海报横贯半条街道,音乐喷泉在璀璨的灯火中高高喷涌而出,给了视觉上最直接的纸醉金迷之感。而与这纸醉金迷一路之隔的另一边,Z形椅上躺满输的不剩分文的赌客和不断往返在典当行里出售身上财物换得翻身赌本的人。
他本来有的几分进去赌场玩两把的兴致,看着这割裂的一幕也已经荡然无存。
他喜欢新奇的,刺激的东西,因为他年轻,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但唯有一样,他只能接受自己被欲望短暂的驱驰,但不能容忍自己被欲望长久的支配。
看到江尹一弯腰将筹码币放在椅子上,跟来站在他身后的高嘉宇开口,“哥?”
“我们明天就走吧。”
“去哪?”
深圳?上海?江尹一也没想好。
在和高嘉宇走出几步后,江尹一突然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你知不知道在澳门,捡你丢掉的这些筹码是犯法的?”
江尹一回了下头,繁华铺就的奢靡里,一个敞穿着轻薄的黑色衬衫,只在胸口别着一只银色飞鸟做装饰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男人梳着三七分的侧背头,双眼恰好被金色的眼罩罩住,身后映照喷泉的红光,正好将他发尾染的一簇红,他的视线哪怕只是从疏漏的眼罩里漏出来一点,也足够强烈。
特浮。有点像站街。
江尹一知道他是谁,也是知道他是谁,被弄得有点兴奋了。
“和我玩一把吧,正大光明的输给我。”
还挑衅。真疯了。江尹一牙关交错着磨了磨,下巴微扬起来,“你怎么知道你还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