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的吴部长,一只手扶着因为坐下有些紧勒的皮带,一只手接着电话。
等他挂了电话,盘着头发,戴着只阳绿贵妃镯的女人,才娉娉婷婷的走到他的身后,柔柔的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的同时,俯下身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多电话?看你从机关回来,电话都没停过。”
“这武汉水深咯。”吴部长发出喟叹,“想动个人,今天刚有点动作,哎哟——这个说情,那个说情。上海那边的手都伸过来了。”
“谁啊,这么大本事?”帮他揉起肩颈的女人也觉得好奇。
“谁?傅家呗。”吴部长摘下眼镜,“我在调任来武汉前,就听过说过这个傅家——一手把闵海抬起来,让他在那个位置上一坐这么多年。”
“如今闵海下台,我能让他一点事都没有?”
丈夫跟闵海的恩怨,女人也知道,“那这么多人求情就不管了?”
“管啊,怎么不管。”吴部长揉了揉眼睛后,用一只手打开眼镜,把眼镜戴上。刚才懒洋洋的眼,此刻在镜片后闪烁着狐狸似的精光,“先把人送进去,少关个三年五年的——就说,已经量轻刑了。”
……
深色的窗帘低垂。
站在落地窗旁的傅乘光,刚挂掉和小屈的通话——他让小屈出面,倒不是想利用小屈施压。他朝的钦差,怎么管的到本朝的官?他也只是让小屈去探探吴部长现在的口风罢了。毕竟这老狐狸,其他人去,他都是含含糊糊的样子。
“这事我猜他是不打算罢手了。”小屈打电话过来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将手机抛到桌子上的傅乘光,坐在椅子上扯松了领带。
这事本来真不算什么,坏就坏在那新调过来的领导班子里,有个跟闵海不对付的吴部长。坏就坏在,有个亲手把他的把柄送上去的江尹一。
他真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个程度。
头顶垂下来的钓鱼灯,光照刚好笼罩住他。仰着头的傅乘光喉结滚动。
他后悔了。
后悔一直以来的,想把江尹一这只凶猛的鱼,豢养进自己观赏缸里的念头。江尹一不适合被观赏,他适合被按在砧板上,片下鱼肉,任由垂涎他的食客分食。
……
随着扶在车把上的手指轻点,烟灰簌簌的往下掉。
刚回来的高嘉宇,看着停在楼道外的黑色重机车和坐在机车上抽烟的青年微微一怔——这个人他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跨坐在机车上,一直仰着头的青年,察觉到他的目光,也侧头看了他一眼。
轻飘飘的一眼,在看到他身上的校服后收了回去。
避开他进入楼道的高嘉宇,在上到二楼时,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之前跟带他混的老大出来吃饭,老大给他递过烟。当然,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不是这个,是他当时和江尹一坐在一起,期间一直和江尹一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匪浅。
他今天过来,是找江尹一的吗?
三步并做两步上楼的高嘉宇,拿钥匙开门后,果然见站在客厅的江尹一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听到开门声,注意到他要回来的江尹一看过来一眼,“我点了外卖,放在桌子上了。你吃了就早点休息,我出门一趟。”说到这里,他昂起头,将身上黑色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了最上面。
“我刚在楼下看到你朋友了。”高嘉宇说。
江尹一知道他说的是谁,‘嗯’了一声,往门口走去。
看着他出门,站在门口的高嘉宇,鬼使神差的走到厨房,透过厨房的窗户,往楼下看了一眼——江尹一这时候,正好从楼道里出来。跟那个跨坐在机车上的青年,说了几句话。
因为高嘉宇住的不算高层,加上夜里又安静,即使他们说话并不怎么大声,从厨房的窗户探出头的高嘉宇也听清了几句——
“他最近没怎么找我,你干嘛还往他面前凑?”
“跟他有点恩怨要解决。”
叹气声,“车给你开过来了,别的我帮不了。”
“嗯。我知道。”
跨坐在重机车上的青年,从车上下来,把放在面前的头盔丢给了江尹一。江尹一戴上头盔,坐了上去。而后在一阵轰鸣声中,江尹一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