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新宅花园里有间风纤亭,柳掌奇每天早晨在亭子里写字,柳乐这几日亦天天都来陪他。
第三日,她忽想起来,问父亲说:「柳升他们上学去了,家里也没个书僮,我不在家时,谁给爹爹研墨?」
「柳词呀,怎么?」
「那以后妹妹出嫁了呢,我再回来侍奉爹爹好不好?」柳乐半撒娇地说。
柳掌奇停笔笑道:「妹妹出嫁了,少不得请你母亲来研墨。」
柳乐故意瞪起眼睛:「娘已经操劳了这些年,还不叫娘多歇歇,好不公道。」
「那边的雨穠轩,你母亲极爱,放不下那几株秋海棠。你爹爹倒会摆弄花,以后我就去那边写字,等我给花浇水,你母亲就为我研墨,这可公道了吧?」
「公道了。」柳乐笑着说,「我再去和娘说说话,这几日怎么总找不见她似的。」
「你去雨穠轩,这时候她肯定在那儿。」
「好。」柳乐答应着去了。这次回家她的确还没有和母亲好好说过话,不过母女间似乎用不着讲许多话,柳乐只要靠在江岚身边,便能感到安慰。
通往雨穠轩有细细一道小径,两旁各种着一片秋海棠,没开花,但那叶片绿得放光,背面又是紫红色,煞是好看。柳乐怕踏了它们,小心翼翼迈着步,才走了一半,先听到叹气连连,正是母亲。她不知母亲因何忧虑,走近过去,听见江岚说:「……巧莺也是吞吞吐吐,我看他们肯定还没好。」
又听见柳图笑呵呵的话音从窗中飘出来:「年轻夫妻,哪有不吵个架的,何况妹妹那种性子。她又不肯先服软,王爷又总不好随便低头,这一架自然比别家吵得长。不过我打了一卦,等妹妹再回去,就好了。」
柳乐听到哥哥的话,又气又笑,差点要出声驳他,却听江岚叹息:「你妹妹那性子要她改也难……唉,宁可她生得平常,嫁得平常,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好过与王爷搅在一处。」
这话触了柳乐的心,她止住步子。
「娘,你这是哪里话?」柳图说,「那是王爷,又不是随便哪个没成器的小子。妹妹现在是王妃,不光能安安稳稳,还能富富贵贵过一辈子,这还不好?」
「就因为他是王爷,我心里才不踏实。他总和咱们不是一类人,将来他若变了,咱们又不能怎样的,你妹妹一个人在王府里,没着没落,不是活活煎熬吗?」
「咳,」柳图笑道,「先前我担心,娘还说我不知道妹妹,如今怎么反过来了?我琢磨过——论理我不该说这话,太粗,也不敬,但娘要是怕妹妹牵绊不住男人,那纯粹是瞎操心。以前又不是没人肯为妹妹万死不辞。」
江岚斥道:「哪有这样讲妹妹,成什么话?」
柳图嘿嘿笑着。
以前——他说「以前」,什么以前?柳乐的心突然猛一跳,不及细想,走上前推门进屋,「你说谁?以前谁?」
柳图一愣,连忙起身,尴尬地笑道:「妹妹你来了,快请坐,我陪娘说说话。」
「刚才哥哥说谁以前为我万死不辞?」
柳图一拍脑袋:「我是说计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怪大哥一不小心又提起来。」
柳乐平静地看着柳图:「计晨并没有要为我死。你说的不是他。」
「是哥哥不会说话。好端端的,哪来那些死呀活呀的事。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对你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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