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发话,长兴侯的语气也马上软了下来。
他不好跪徐复祯一个晚辈,便在徐夫人面前跪下来,声泪俱下道:“昭娘,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看在三郎、看在念如惠如的面子上,你就原谅我吧!”
徐夫人恨恨道:“原谅你?那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办?”
徐复祯最怕姑母为了顾全大局息事宁人,如今听了姑母的话反而松口气。
她上前打断长兴侯的忏悔,沉声说道:“我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
众人齐齐望向她。
徐复祯不疾不徐道:“按律,长兴侯私藏罪奴、通奸、庶夺嫡位,数罪并罚应褫夺爵位、流放三千里。谢素屏以逃奴论处,通奸、谋害家主嫡子,按律当斩。不过——”
她沉吟片刻,见谢素屏脸色苍白地望着她,便微笑道:“不过看在你是共犯的份上,杖一百,仍旧没为官奴,充入掖庭等候发配。”
谢素屏撑着地面的手臂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重新回去当官奴,倒还不如
杀了她痛快!
徐夫人咬牙道:“我要她偿命!”
徐复祯摇摇头。她是过来人,知道对于这种高自尊的人而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她就是要谢素屏活着,用余生的每个日夜来赎罪。
长兴侯也呆住了,他颤声道:“祯、祯儿,我好歹是你姑父……”
“现在不是了。”徐复祯冷冷打断他,转头对徐夫人道,“姑母,侯爷犯下这种罪责,你跟他和离吧?”
徐夫人有些犹豫:“祯儿,你营表弟、芝表弟和懋如还没说亲呢,你这么一判,他们可怎么办……”
徐复祯知道徐夫人跟府里的姨娘和子女们相处得都不错,不会抛下他们不管。于是道:“这好办。姑母抚育我长大,状同亲母。我给姑母请封一个国夫人,俸同侯爵,府里的人依旧跟着你就是。”
徐夫人还在犹豫,她又道:“姑母,我夺了侯爷的爵,他们一朝没落,怨的肯定是你。可你自己当国夫人,他们跟着你生活,只有爱你敬你的份。”
有奶便是娘,徐夫人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她方才不赞同长兴侯的判罚,也是怕府里的人没有着落。如今既然她能担起来,那还要长兴侯做什么?
她缓缓点了点头。
长兴侯见素来顾全大局的妻子竟然同意了这个荒唐的判决,不可置信道:“昭娘,你……”
徐复祯立刻打断他,朝外头扬声道:“进来吧。”
两个穿着朱红官服的官员走进来,一个是三品的孔雀补服,一个是四品的云雁补服。
其他人不认得这两人,长兴侯却是认得的:这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大理寺卿。
他这才知道事情没有回寰的余地了,立刻瘫软下来。
徐复祯道:“方才的判决可听到了?”
大理寺卿连忙点头。
她又看向礼部尚书:“我姑母和离与诰封之事,卢尚书可有异议?”
礼部尚书连忙摇头。
徐复祯便道:“既然如此,两位大人将罪犯带走吧。”
大理寺卿回头一挥手,立刻有兵吏进来将瘫倒在地的长兴侯与谢素屏带了下去。
待厅里的人尽数撤走,徐夫人这才颓然坐下,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
徐复祯了结了这桩大事,心情却也沉重得很。
她在徐夫人脚边蹲下,伏在她的膝盖上,轻声道:“姑母,你要是怨祯儿,尽管打我骂我吧。”
徐夫人一把搂住她,抽泣道:“姑母怎么会怨你!我受了他们家那么多年的气,没想到竟然还能等到娘家人给我和我的孩子申冤!”
徐复祯也红了眼眶,回手搂住她的腰,喃喃道:“姑母,祯儿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徐夫人爱怜地顺了顺她的鬓发,泪里带笑道:“这么好的祯儿,怎么会只有我?”
徐复祯却被这句话引起心事,愈发悲戚得难以自抑,伏在徐夫人的腿间大哭了一场,将失恋以来的迷茫与心酸痛痛快快地宣泄了出来。
徐夫人抚着她的鬓发,轻声叹道:“傻孩子,你的缘分还没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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