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打脸来得那么快,从他求婚到放弃,前后都没有一个月时间。
其实可以理解,他在蜀中经营了那么久,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再一想从前种种,他在蜀中那两年全是为了他的仕途罢了,等她只是顺便的事。毕竟从前没有她,他不也是一个人过?
男人都靠不住——她从前进宫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捱不住重逢那会儿他情真意切的表白,本以为命运终究还是眷顾她,所以分了一个矢志不渝的人来爱她。
早知故人心易变,她说什么也不会贪
恋那一点点温暖。
徐复祯簌簌流下眼泪来。
小皇帝下了朝来看她,正好撞上她捂在被子里呜咽的情景。
隔着一道珠帘,他无措地抬头望着水岚。
水岚连忙把他拉出去了。小姐素来威仪严恪,怎么能被皇上看到哭鼻子呢!
小皇帝仰头问她:“女史是不是想少师了?”
水岚瞠目结舌:连皇上都看出来了?
小皇帝又理所当然地说道:“朕想少师的时候也会在被子里偷偷哭。”
水岚想要否认,可他又确实没说错,只好讷讷无言。
徐复祯消沉了两天,赶上明日春闱放榜,礼部事先誊了一份新进的贡士名单送入宫里。
她盘腿坐在榻上没精打采地看着那一长串名单。
草草看过一遍,她觉出有点不对劲来,又从头细看了一回。
这场春闱赴试者六千人,取了三百五十八名贡士。只是这三百五十八人里竟然只有十四人籍贯西川路,而主考官彭相的老家淮南路竟有高达一百二十人考中。
徐复祯忍不住笑了出来。彭相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简直装都不装了。
她有点疑心前几个月霍巡不在,彭相在成王手上讨了不少好处,这回竟然敢在春闱公然打压成王。
她将那份名单掷于地下,起身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对这个结果,成王那边肯定会有所应对。
不过,要扳倒彭相没那么简单,估计最后无非是推几个考官出去背锅罢了。
除非……除非太后这边不保彭相。
徐复祯心里砰砰跳起来。她早就看彭相不顺眼了,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除掉他。
可是彭相一除,得利最大的还是成王,她可不想让成王坐大。平衡局面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恐怕她也没意识到——她要让霍巡为他的选择后悔。
她坐在桌边慢慢喝光了一壶茶,决定先按兵不动。
晚上水岚给她梳头,感叹了一句:“小姐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是么?徐复祯对着镜子摸摸脸,难不成她前两日很颓丧?
翌日辰时春闱放榜,考中者自然春风得意,未中者却是大多数。
然而有细心之人发现淮南路的贡士人数远远大于其他地方,许多人纷纷质疑取士不公,几千士子围在贡院,要求主考官出来给个说法。
骚乱持续了数个时辰,甚至有人闯到了彭相的府邸中去,最后还是兵马司出动镇压住了情绪激动的士子。
次日上朝,霍巡上奏弹劾彭相身为主考官操纵科场、弄权舞弊。彭相直言不知情,将责任甩给了其他几个考官。
谁知霍巡根本是有备而来,拿出了好几条证据,甚至还有一位考官亲自指认,将矛头对准了彭相,两方立刻开始争辩起来。
徐复祯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暗暗琢磨其中的利弊关系。
看霍巡这阵仗,是要把彭相彻底拔除。
到时霍巡拿了舞弊案的头功,就能名正言顺进入相府。而彭相一倒,许多旧党也随着倒台,届时腾出来的许多位置,正好让成王党羽补上去。
她如果不想成王坐大,要么力保彭相,要么……抢在霍巡前面把彭相扳倒,扶持新的人上位。
徐复祯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常泓。身为门下省的谏议大夫,他其实也有权谏诤朝政、矫枉弹纠。
她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取舍。
这场弹劾一直持续到下午,中途宫外传来消息,士子们又聚在贡院闹事,要求公布判卷的结果,兵马司抓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进牢狱里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