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这“正妻”的头衔,既是拴住王府的缰绳,也是戴在自己脖颈的护身符,有了这层关系,便是李漟想对她动手,也得掂量几分。更别提她与杨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总能在紧要关头,为她挣几分转圜余地。
寒门子弟为何死心塌地追随?不过是指着先帝遗诏,盼着辅佐二狗遗腹子登上大位,好谋个从龙之功。可朝堂哪有铁板一块的同盟?她与杨炯的姻缘,便是悬在寒门头上的利剑。
纵是从未想过背弃遗诏,可这张底牌攥在手里,才能镇得住那些野心勃勃的党羽,免得他们没了忌惮,做出什么掀桌的勾当。
想到此处,李淑忽地冷笑一声。
颜夫子那老匹夫,最近夜里怕是辗转难眠吧?不然何苦设下这般连环计,非要搅黄她这桩婚事?李漟与皇太后说不定也掺了一脚。他们忌惮的,不就是怕她与杨炯诞下子嗣,引得梁王府倒戈,转而支持她的血脉?
夜色深沉,李淑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凤钗,那点冷硬的金饰硌得掌心生疼。她今日便是要让满城宵小都知道:敢动她的婚姻,便是动了她的逆鳞!这长安城的天,还轮不到旁人来翻!
李淑睨着屠稔稔眼中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怨毒,只觉可笑。
她轻抬下颌,朱唇微启,字字如刀:“拖进诏狱,凌迟!传信颜夫子,让他来亲眼看着。他不是爱舞文弄墨写史书?便叫他好好记下这笔。再去叫田令孜来执刑,他够专业,能让这戏子撑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忽闻一声疾呼:“大姐且慢!”
李淑冷笑一声,眼波如淬了毒的银针般射过去:“三弟这是来救场?莫不是也掺合了这腌臜事儿?”
李泽垂眸敛了神色,语气却沉稳:“大姐误会了。小弟今日乃是受人所托。”
“可是颜夫子?”李淑截断他的话,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他倒好手段,自己不敢露面,倒派你来当说客?”
李泽并不否认,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道:“大姐,颜夫子那性子你我皆知。此时贸然将人处死,明日长安城里还不知要传出多少腌臜话。你亲自动手,反倒落人口实。依小弟之见,不如暂且消消气。小弟愿做个和事佬,劝各方各退一步,也好平息这场风波。”
李淑刚要开口,杨炯已跨前一步,冷声道:“此女涉嫌谋反,公主命内卫将其押解审查,本就是循律法而行,你为何横加阻拦?”
李泽气得直笑,冷声质问:“她一介女流,能谋哪门子反?”
杨炯挑眉,漫不经心地转着腰间玉佩:“这世上的事儿,哪有表面这般简单?”
他忽地凑近,压低声音道,“魏王怎知她背后没有推手?又怎知这不是有人借刀杀人?有时候啊,清白之人被泼了脏水,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这其中门道,魏王怕是比我更清楚。”
李淑本欲开口,眸光瞥见杨炯袖中微动,心下陡然一凛。待听杨炯言罢,瞬间便悟透其中关窍。这魏王来得蹊跷,哪是什么替颜夫子说项的。
颜夫子那老匹夫,素日里最是看重先帝遗诏这块金字招牌,便是存了改换门庭的心思,也断然不会这般明火执仗。他行事向来回避锋芒,偏爱在各方势力间游走,留足转圜余地。
李泽此时跳出来作保,看似是为颜夫子求情,实则是要在她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若她当真以为颜夫子已倒向魏王,日后李泽招揽寒门势力,岂不是少了许多掣肘?
想至此处,李淑冷笑一声,凤目扫过李泽含笑的面容:“听到了?本宫正疑她与谋逆之事有关。既然三弟开口,大姐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
她顿了顿,眼波如刀,“便押入诏狱,细细审问!”
言罢,银红裙裾扫过满地狼藉,转身便走。
屠稔稔被女卫按得跪倒在地,青丝凌乱间喷出数点血沫,声嘶力竭地喊着:“杨炯!你们梁王府皆是伪君子!说好的一诺千金,全是骗人的鬼话!”
杨炯负手而立,看着她被拖离的身影,神色冷漠,心底毫无波澜。莫说这婚约真假存疑,单是她勾结外人构陷自己的行径,便足以让他将情分碾作齑粉。
李泽唇角挂着三分讥诮,缓步而来:“好狠的心肠!对着未婚妻也能这般铁石无情?”
杨炯挑眉瞥他一眼:“魏王消息倒灵通,怎知她与我的渊源?”
“长安城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李泽冷笑,眼中闪过促狭,“不过明日可有趣了。街头巷尾的画本、茶楼酒肆的戏文,怕都是‘梁王世子与宸公主残害未婚妻’的好戏。”
杨炯闻言,忽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确实热闹。”
语毕,返身而去。
李泽面露疑色,伫立思忖,莫测其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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