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事,总算是说到傅繁为数不多能夸夸其谈的了。她不慌不忙将自己当年是如何救下阿牛,如何与兄长一同救治阿牛的事儿一五一十道来。
若说韦夫人原先还瞧不上她,如今一听,眼前这位竟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当即心中便有些羞愧起来。
这可是救命恩人,自己方才竟然心中嫌弃……
韦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下,语气柔软了许多:“这么说来你这孩子竟还是我儿救命恩人?我儿有福气,有你这般的救命恩人……”
说着说着,韦夫人描绘的精致的细眉又是微微皱起,语气说不上的怪异:“你说,你与他拜过堂成过亲了?”
傅繁被她一惊一乍弄得心里发虚,她壮起胆子问:“可有哪里不对?莫不是你们府上看不上我不成?”
一个其貌不扬的乡下野丫头,又没规矩又不知尊卑,韦夫人以往能看得上她才怪。
动不动就拿拜堂成亲放在嘴边,依着她所说的,自己儿子那时重伤脑子都不好使,她与一个脑子不好的人成什么亲?
且自己问冀儿时他是如何说的?只将这些事儿三两句含糊过去,半点不提自己成婚的事,娘子还是救下自己的恩人。
这便是自己儿子厌恶她了?
韦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对我儿有救命之恩,如此恩情我们府上怎会轻视你?只是……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说道,说理惭愧,我儿走后府上便给他娶了一门亲……”
傅繁一听,面色大变。
可又听娶的是阴亲,是走后娶的,她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却又是立刻忍不住生气:“人死都死了怎么还能结阴亲?你们府上当真是愚蒙!那姑娘也是个蠢的,怎还能同意这种事?如今我可是不管,我是带了婚书来的,我才是他的妻子!只怕我婚书上的日子还在她前头呢!”
她这话一出,一群婢女们频频蹙眉,只觉得三爷这位在外头找的娘子可真是粗俗不堪。
说旁人结阴亲是蠢,还说她们府上满府都蠢??
合着就她自己聪明?她嫁给一个傻子就不愚拙了?呸!
真不要脸!一上来连三爷的面都还没见着,就迫不及待论起婚书日期来?莫不是真想与府上三少夫人论起大小?争着当正头夫人?
看看她这副粗鄙的模样,以往给她们家三爷提鞋也不配!
韦夫人方才还有诸多不忍,一来不忍刻薄儿子救命恩人,二来这事儿多番较量,阮氏怎样算来也无错……甚至当初还是她开口相劝。若是如今她再掺和,刻薄阮氏,怕要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最好是叫这姑娘与阮氏去争。
可如今自己不过一句话,这姑娘就如此口舌不饶人,心眼多的很却着实不够聪明。
韦夫人略沉了两分脸,心里鄙夷却只能故做为难开口:“虽为阴亲,该差的一样不差,结的更是两姓之好。婚书上写的可是冀儿的名字,族中都点头了的。”
这无疑就是在提点对面傅繁,阮氏婚书上写的是梁冀的名字,你婚书上胡编的是哪个名?如今可还有这号人?
婚书不婚书的,于他们这种人家可不重要。
他们看重的是门当户对,是父母之命,看中的是娶妻身后能带来的家族势力,更是妻子本身品性德行。
她有哪一点?
韦夫人本想着遮掩一番,今日已经是来不及了,适才闹得阵仗大,她才与傅繁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女眷们就从内院里出来看热闹。
家丑不可外扬,韦夫人低声劝说傅繁:“这事儿我也不好插手,等冀儿来了你再与他说。若此事当真,我们府上必会给姑娘一个名分……”
偏偏傅繁旁的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韦夫人和这群婢女们一个个都看不上自己。她见又来了好几位衣着富贵面貌慈祥的夫人,当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将早早准备好的婚书从袖口里往外拿。
“这是我与阿牛的婚书,白纸黑字写的分明!”
嚯——
此话一出,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都面露诧异的看过来。
萧夫人蹙眉:“谁是阿牛?说的是三爷?姑娘这话可不对,三爷可是有媳妇儿的!”
萧琼玉:“你这姑娘是不是弄错了?弄错府上了?我们府上三爷是才回府……”
“就是你们府上!你们不信就拿婚书去看。你们休想仗势欺人!”
傅繁嗓门本就大,如今情急之下叫嚷的更是厉害,王妃轻蹙着眉头,忍不住拿着帕子捂着耳朵。
她这一声惹得外头婢女婆子们一个个凑头过来,只以为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韦夫人气的胸口发闷,若非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她只怕要叫身后婆子们将这好生粗鲁的女子拖下去了。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梢,斜斜投射在廊下。
廊下忽然闯入一个藏青衣袍的身影,光影落在他英挺年轻的眼角眉梢,描绘出一股说不出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