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他念了一首詩:乃父返光時,妻兒哪處知?枕邊清冷寞,流火再燃遲。」
呂尚休聽到「流火」二字,頓時全身一震,幾乎忘記了呼吸,「這……這是你在哪裡聽到的?」
「這是家父跟別人開玩笑時說的。」
「那、那令尊是……」
「我爹叫紀尤尊,我娘叫梁紫硯,我家……原來的家,在涓州深柳園。」
紀尤尊……這個名字有點陌生,但呂尚休確定自己在哪裡聽過。「他跟什麼人開玩笑?你又怎麼知道這首詩能惹惱孫遲行?」
「他那時在跟一群天竺的僧人說起中原趣事,講的是梵語,我自己譯成漢話了。他不知道我聽得懂梵語,所以沒有提防我。但我也沒聽到所有的前因後果,只知道他們當時正在取笑一個叫孫鳧的人,說這段話是他的遺言,卻沒能趕在臨終前親自說給大兒子聽。在素裝山時,小敏告訴我,你的大弟子孫遲行就是孫鳧的大兒子。我猜應是同一個人,就來碰碰運氣。」
「碰運氣?」呂尚休心中驚喜,卻又很是後怕,「你今天差點被他當場摔死,這種運氣也能碰?」
「小敏說,你肯定不會讓孫遲行傷害我,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護我周全。」
呂尚休拍拍腦袋,琢磨著下次見到義兄時,該如何禮貌而又不失直接地罵他一頓。「也虧他這麼看得起我……那你知道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意思?就是孫鳧死時淪為孤家寡人,淒悽慘慘,因而思念妻兒舊情……不是嗎?」
「你父親也是這麼理解的嗎?」
「對啊。」
呂尚休鬆了一口氣——無論紀尤尊是否跟鹿獅樓慘案有直接關聯,至少他還不曾參透「流火」二字其實是指心宿,也就意味著他呂某人與孫家的一場風波並不曾外傳。
要不要將真實的意思告訴這個孩子呢?
他幾乎沒怎麼掙扎,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此事已經間接拆散蔣千風一家,他不想再讓任何人去背負這個沉重的秘密。
「原來是這樣啊。」呂尚休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離家?s?來到這裡嗎?」
紀莫邀正臉對著老者,眼神卻偏離到了一個虛空的點上,「紀尤尊殺了我母親。」
一道驚雷震裂長空。
呂尚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這個孩子能夠這麼平靜地說出這麼殘酷的話?這難道不是他此生最大的悲劇嗎?他是怎麼做到……
他的思緒被紀莫邀眼中湧出的淚水打斷。
「紀尤尊殺了我母親。」男孩重複道,仿佛這樣能加強這句話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