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碗摔落在地上,碎片落了一地,滿屋狼藉。
先皇后披散著頭髮,雙眼凹陷,骨瘦如柴,乾瘦的手指抬起,她嗓音喑啞,似女鬼般怒吼:「沈硯呢,讓他來見我,這個孽障,當初本宮就不該心善留他一命,他就該死在本宮腹中。」
「死,都給本宮死!」
尖銳的聲音在宮中久久迴響,在冷宮監視先皇后的婆子嚇得哆嗦顫慄,跪著往後退。
沈硯登基後,並未尊稱自己生母一聲太后,也沒有讓其搬入慈寧宮,而是丟在冷宮不聞不問,偶爾打發人來看看死了沒有。
如今連一聲太后也稱不上,眾人口中,她只是先帝的皇后,先皇后。
破敗不堪的木門在風中搖搖欲墜,婆子驚慌失措出門,差點迎面撞上一抹明黃身影,嚇得跪在地上。
「老奴見過陛下。」
沈硯目不斜視,從婆子身前越過。
明黃衣角緩慢落入先皇后眼中,女人披頭散髮,一雙眼珠子直勾勾,看見沈硯,她先是一怔,而後哈哈大笑。
嗓子生疼,脖頸上還有道道青紫紅痕,先皇后捂著喉嚨連連咳嗽。
往日就連在病中,也要梳妝挽發畫眉的女子,此刻卻瘋瘋癲癲,混身骯髒不堪,狼狽至極。
岳栩識趣掩上門,冷宮燭火幽暗,空無一物。
沈硯負著手,冷眼睥睨榻上的女子,她的生母:「本宮就應該殺了你的,殺了你的……」
先皇后喃喃自語,似陷入某種魔怔,「沈硯,你早該死的,是本宮救了你一命,可你卻恩將仇報!你如今就算是皇上又怎樣,只要本宮一死,那些朝臣……」
「你若死了,你猜朕的皇兄還能活嗎?」
先皇后腫著一雙眼珠子,抱著雙膝蜷縮在榻上:「本宮的昭兒呢,他身子那麼差那麼差,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沈硯你這個畜生,連你皇兄都不肯放過,你該死,該千刀萬剮,該下地獄……」
「母后。」沈硯勾唇,一步步走近,長身玉立,頎長身影如鬼魅般映照在先皇后臉上,他一字一頓。
「朕聽聞人的身上有兩百零六塊骨頭,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讓朕的皇兄替朕數數。」
沈硯聲音極慢極慢,「……一天拆下一塊。」
能不能活,就看命數了。
沈硯輕聲。
「母后不是向來信道嗎?何不讓玄靜真人替皇兄占一卦,看看他還有多久……能下去陪玄靜真人?」
先皇后眼珠子瞪圓,從榻上滾落在地,本就骨瘦如柴,經此一摔,渾身骨頭摔疼,她掙扎著想要去抓住那一抹明黃衣角,可是卻怎麼也夠不著。
女子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痛罵。
「沈硯,你這個瘋子、瘋子……」
沈硯垂眼冷漠,視線淡漠從女子臉上越過。
半晌,他面無表情甩袖而出。
空中落起鵝毛大雪,冷風呼嘯,身後破敗冷宮,忽的傳來女子的哭聲,而後,又夾著斷斷續續的歌聲。
木窗在風中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