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寂静,只有傅天河清扫落叶的声响,陈词坐在小木床上,稍稍有些犯困。他干脆和衣躺下,面对着房顶处开的天窗,叶子还没被清理干净,他暂且闭上双眼,也许等到重新睁开时,就能看到秋日午后明媚的天空。太长时间没来,屋顶落叶实在太厚,傅天河费了老一阵功夫,才终于把表层的金色落叶全都清理掉,有那么几片树叶粘在天窗玻璃上,得用手指抠下来才行。他爬到天窗位置,向下一看,目光当即滞住。少年正仰面平躺在下方,陈词把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放松的屈起,呈现出舒展姿态。他双眼轻闭,厚实的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卫衣,穿住帽子的两根衣带蜿蜒着搭在胸前,v型的领口里露出一小片锁骨处的皮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倾斜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他的脸上,投下树叶形状的斑驳阴影,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间。傅天河看呆了,一时间都忘记自己原本是要清理落叶的。此时此刻,他竟然想到艺术展上陈念讲解过的那些光影原理,亮与暗被分割成掌形树叶的形状,定格在陈词的脸庞。他抬手揪住一片,将其拿开,阴影也随之移动,离开了陈词面颊。恰好有两片树叶的阴影遮盖在陈词的眼眸处,帮他挡住了阳光。傅天河不再动弹,他怔怔地望着小窗框里少年的睡颜,特别想要掏手机将眼前的这一幕拍下来,却又清楚知道自己那破烂手机完全拍不出眼前的景象,拍了也是白拍。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分钟,有可能长达五分多钟,陈词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安静地睡着了。傅天河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他俯身低下头,薄唇轻轻地贴在还带着潮湿水印的玻璃上。如同……在亲吻画框当中的少年。他屏住呼吸,纵使嘴唇和鼻尖碰到的,只有冰凉玻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傅天河很担心陈词会在中途睁眼,发现他在做坏事。同时心中却又隐隐期待着,如果真要被抓包,可以借机把所有事情挑明。既害怕又渴望的心情交织,成为名叫暗恋的思绪,带给傅天河甜蜜的折磨。半分钟之后,他稍显狼狈地扯开,陈词还没醒。傅天河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按着嘴唇,默默唾弃着自己简直太没出息了,就连亲个玻璃都能激动成这样。他胡乱清理掉房顶上的其他树叶,只留下了恰到好处为陈词双眼投下阴影的两片。傅天河轻手轻脚地走进小屋,突然听到陈词轻声问道:“是不是挺难打扫的?”傅天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当场摔倒。他嗓音发紧:“你没睡着啊。”“没,就是闭上眼休息一下,躺在这里听着周围声音,还蛮舒服。”陈词睁开双眼,看到天窗上粘着的两片树叶,透亮的光芒顺着落叶的边缘洒下,清晰映照出金黄叶子上一根根脉络。陈词坐起身,抬手轻轻摸上天窗玻璃。傅天河明知他在触摸粘在外面上的两片树叶,可少年手指点过的位置,分明是他刚刚亲过的地方。浑身发紧,心脏怦怦直跳。“这样也蛮好的。”陈词说道,“像一幅画,要是有相机在就好了。”傅天河嗓音发紧:“是啊,手机根本拍不出来。”陈词看向傅天河,他往里面挪了挪,拍拍旁边:“你要来躺会儿吗?”面对陈词的邀请,傅天河当然不会拒绝。他立刻过去,把床板下方的另一块板子拉出来,于是窄窄的单人床就变成了同小屋一般宽的双人床。谁也不再说话,安静地躺在小屋里,秋虫鸣叫,鸟儿也在雨后出来觅食,发出啁啾声响。如果说原本还因马上就要到来的物理学竞赛复赛有所紧张,听着这般全然属于大自然的声音,一颗心也奇迹般地放松下来。要是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傅天河默默地想,他不知道陈词会作何感受,但少年眉眼放松,应该也挺喜欢的吧?不必思考学业,只需全副身心地感受自然,让自身成为这秋日午后景致的一部分。他们一直躺到日暮西山之时。傅天河担心陈词和衣躺着会受寒,把他叫起来:“回家吧,你记得吃点药,早点休息。”“好。”陈词原本没睡着的,结果躺着这一会儿,倒是昏昏沉沉了。他揉着酸涩的双眼,最近应该是用眼过度,经常感觉眼睛很干,他用力闭了闭,等待着泪水滋润眼眸,舒服许多后才跟着傅天河爬起来。兴许是睡得还有点迷糊,下山的中途傅天河把手伸过去,陈词很乖地扯住了他的衣袖,被傅天河牵着走到路边。傅天河把陈词送到楼下。“那就明天下午学校门口再见了。”体育生看到陈词卫衣帽子的两根带子长短不一,就帮忙拽了下较短的那边。陈词:“你好好准备,不要紧张,如果发挥出正常的水平,肯定没问题的。”“我知道。”傅天河莞尔,“我是不是该故意装作提心吊胆的样子,让你多说话安慰我?”陈词顿了两秒钟,才道:“让我省点嗓子吧。”傅天河:“快去上楼休息吧,我马上就走。”陈词朝傅天河点了下头,转身走进单元楼洞。傅天河注意着陈词的脚步,听到他打开家门又关上,才掉头离开。殊不知陈词进了家就直奔卫生间,从窗户后望着摩托车嗡嗡远去。爸爸还没下班,陈念也在学校里,家里就只有陈词一个人。他从药柜里找出感冒冲剂,冲了一包喝下去,躺在床上。陈词刚把电子书拿起来,就打了个喷嚏。少年慢吞吞地揉着鼻子,都说一想二骂三念叨,刚刚……是有人在想他吗?本周六的早上,陈念仍要陪着桂芷棋去画室。临走之前他专门往书房跑了一趟,把自己一周来辛苦练习的十几张水粉拿出来,用磁石挨个地吸在墙壁展板上。陈念每一张都仔细看过,确定以自己目前的欣赏水平而言找不出任何问题,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出门。哥哥已经醒了,但还在床上躺着,说嗓子今天更痛了。陈念给陈词送了水和龙角散,下午他们去参加物理学竞赛复赛的同学就要坐车前去省城,陈念有点担心陈词身体。“大概没什么问题。”陈词从他手里接过来药,“小感冒而已。”“幸好有傅天河陪着,要是真有哪里不舒服,他能帮忙照顾。”陈念叹了口气,“你说这老天爷也真够有意思的,偏偏趁着你考试的前两天下雨。如果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应该会在画室里待一整天。”陈词:“最近怎么这么频繁地去画室了?”“桂芷棋拜托我帮她一点小忙。”陈念神秘地眨眨眼,“等我办成之后再告诉你。”这次陈念去得比较早,在楼下等到桂芷琪,两人才结伴进入画室。确定色彩老师对桂芷棋抱着猥琐心思之后,陈念就绝对不会再让桂芷棋一个人在画室里待着了。见陈念满脸写着雄赳赳气昂昂,桂芷琪大概能猜到他想动手了。“要选在今天吗?”桂芷棋悄然问道。陈念:“先看看今天来的人多不多,你和其他同学私下里聊过没?”桂芷棋:“聊过了,好多女生也说色彩老师私下里接近过她们,宋还问我有没有收到过老师的微信消息。”“这狗东西目标还挺多。”陈念磨牙霍霍,“等着吧,这个周末我绝对会把他赶出画室。”这边陈念暗暗筹划,准备给予色彩老师致命一击。而另一边陈词中午休息过后,在学校门口集合,坐上了前往省城的专车。只有十六位学生,三位老师带队,车上格外安静,陈词和傅天河并肩坐着,车辆偶尔转弯或者加速刹车,带起身体的晃动。兴许是生病的缘故,陈词特别想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的头很晕,胃里悄无声息地翻腾着,中午吃下的饭还没能消化完毕,顶在食道里,让他格外难受。车上难以流通的空气又加剧了恶心,陈词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呼吸出的气流似乎都开始变烫,动弹时衣料和皮肤摩擦,带来轻微疼痛。情况好像有点糟。陈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反正他是感觉不出来什么,就是指尖有点凉。傅天河敏锐注意到了陈词动作。事实上陈词刚才难受时他就有所察觉,少年自从开车之后,就一直紧闭眼眸,眉心中间也浮着浅浅纹路。“不舒服吗?”傅天河小声问道,他同样抬手摸在陈词的额头上。兴许是他本身的体温就高,掌心偏热,总感觉陈词的额头反而还凉凉的。“不发烧。”傅天河向陈词确认,他迅速从包里掏出两只橘子,“实在恶心就吃点吧。”“好。”陈词慢慢把橘子剥开,光是拇指抠着橘子皮,指尖都在轻微刺痛。虽然现在温度不高,但陈词非常确定,自己马上就要发烧了。只觉浑身就像喷火一样滚热,是体温感受器被影响的表现。“你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吧。”傅天河小声道,“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休息着应该会舒服很多。”陈词实在难受,面对傅天河的邀请,也没拒绝。他将身子朝体育生的方向倾斜,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傅天河专门调整姿势,让陈词靠得更加舒服。就这么靠了两分钟,傅天河总觉得陈词脖子大概会挺不舒服。他努力伸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客车最后有五个连起来的座位,没人,大家都觉得后面颠,习惯性地靠前坐。“我们到后面去吧。”傅天河揽着陈词肩膀,“让他站起来,在后面你能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