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没打算给袁基反攻的机会。趁对方未反应过来时近身拳脚招呼,永远是对付练气士的灵丹妙药。雨轻仙近乎舍身的爆炸符突击,付出的代价固然不小。可带来的收获,也绝不似表面看来般微小。袁基看似随手便将焚身烈火拍消化解于无形。但陆观看得出,对方出手时的动作并不圆融顺畅,而是充满了生硬。袁氏源自易经的借力打力、卸劲护身之法,或许是世间第一流的武技。但袁基却不是世间一流的武者,甚至根本不是武者。对方以练气士相对而言孱弱的体魄气血,强使地阶层次的武技以求脱困。经脉承受的压力必然很重,足以大大影响袁基接下来的状态。再加上,雨轻仙的神火起爆符可怕之处,可不只是爆炸时扩散开来的焰火。炸开瞬间形成的巨大冲击力,才是真正能够重伤、甚至杀死一名高境练气士的致命刀刃。陆观瞧得很清楚,袁基出手的时机太晚,只来得及扑消焰火,却以肉身承受了爆炸的冲击。此时此刻,正是击杀袁基的大好时机!怒虎横雷劲拳意流转于身,将陆观体内潜藏的气力尽数激发。化为狂风暴雨般压往袁基的双爪。沈明烛曾在山中见过与苍鹰搏斗的猛虎。当时的猛虎一目流血,似是在她来到前已被苍鹰啄瞎。急切复仇的怒火,欲杀猎物的饥渴,驱使猛虎利爪侵攻猛烈如火。换作是富有创见的武道家,说不定早已从猛虎扑鹰的凛然气概当中,悟出无穷无尽的武道精髓来。陆观此刻使出的虎爪破神手,却比世上任何一头猛虎的进攻更要凌厉。急风之劲、雷霆之猛,在他接连不断的出手间渐渐地融合为一。每一击都比上一击更快、更狠。展现着陆观将拳意进一步融入自身武道之中的过程。一步一步细水长流,却是如同加速了千百倍般功成于一夕。这令同样扎实地修炼出每一分功力的沈明烛,无可避免地感慨起来。她没曾见过司隶校尉杨独的出手,自然也无从估计对方的实力强大到了何种地步。只是无比确信,就算杨独以武道七脉的境界真气,施展出同样一式虎爪破神手。威力也决计无法与此刻的陆观相比。否则他怎么会败?沈明烛很清楚,现在决不是自己应当出手的时候。只要任由这一场拳风爪雨永无止境地降临,她很快便将见证一位武道家的诞生。可是,眼光透彻的她却没法否认。陆观的武道,似乎未能作用于袁基之身。正如昔日山中鹰虎相搏,虎爪劲力之猛厉,苍鹰只须被爪缘扫中便万事皆休。然而苍鹰之所以为天空之主,双翼灵动可使翔空。地上的霸主爪牙再利,也难伤其形。袁基的身法,比起真正的飞鹰还要巧妙,还要敏捷。他的周天易算步是天下身法之最。虽只行走趋避于数尺方圆之间,却完美地避过了陆观攻向要害的每一记杀着。与此同时,越渐频繁的拳脚反击,每度与陆观相对撼皆不落下风。渐渐将被动挨打的劣势扭转过来。袁基不擅武技归不擅武技,但论真气总量,终究比陆观高出了太多。他的拳势之中,也带着一股与他为人殊不相称的深沉、内敛的气息,积少成多地向陆观形成压力。最多二十招后,陆观的攻势便将无以为继。沈明烛当机立断,迅速将手持巨剑的碧玉甲人飞掷至袁基头顶。甲人半空现形,剑势如长河倾落!生死瞬间,袁基再次展现出身为练气士不该具备的近战反应。一臂横扫将陆观双爪荡开同时,另一手精准利落地握住巨剑剑刃。也不见他如何使劲发力,已将碧玉甲人砸进高墙里头,深陷于墙壁裂开形成的坑洞中!同一刹,他脸上闪过不寻常的旺盛血气,真气大放,将陆观强硬震退至十余步外。陆观摧毁元神的手段未及使出,就连已成气候的急攻之势也被瓦解于无形。错失了雨轻仙不惜负伤为他争取得来的优势……按沈明烛的理解,这本该就是眼前发生之事的全貌。只是,为什么陆观仍能笑得出来?莫非战斗来到这一步,仍然未曾偏离他的计划吗?袁基自然也从陆观的态度中瞧出了什么来,眉头再一次皱起:“陆掌柜,胡闹够了!”“我袁家的‘四象移情掌’,能够克制任何近身搏斗的武技和法器。”“只要是地阶层次以下的术法攻击,也能够抵消于无形!”“就算是杨独重返人世,在我跟前也不会比你表现得更好。”“难道真要等到手段用尽,性命和尊严都一同磨灭于我掌底之下,才晓得追悔莫及吗?”陆观闻言,嘴角有点神秘地上翘起来,说道:“追悔莫及?”“我若不在这将你做掉,任由你的存在使得我心意不顺,拳意闭塞,才是真正追悔莫及。”“阴鱼,听令!”柔软丰腴身段隐在紫袍之下的惨白美人听得主人号令。缓缓收紧了紧扣袁嘉咽喉的手。袁基面无表情说道:“你以为能以她的性命逼我屈服?陆掌柜,本官没想到你会蠢到如此地步!”“袁家子弟向来决不屈从于威胁。你今日若杀了她,本官自会以你身边所有亲近之人为她殉葬。”“既生于袁氏,宁拔剑而死,决不屈膝而活!”陆观眼前一亮,随即大笑不止:“好一位当朝九卿,太傅大人!”“死到临头,唯一道出的稍有气势的话,却是西园军袁婴的传世名言吗?”“你除了投胎得好,早生几年,到底凭什么能够坐上世家领袖的位置呢?”他忽然声线一冷:“袁基,你自以为身份清贵无双,便可为着心中的布局铺排,将旁人当作小卒任意牺牲。”“但在比你更强的人们眼中,你何尝又不是一枚随意便可舍弃的棋子?”“今日就用你兄妹的血,教你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