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总觉得……”邹咏顿了一顿,这才道出后续的话:“恩师的做法,风险实在太大了,只怕会害得陆公子丢掉性命。”盘坐于漆黑大殿中心的武院副院主抬起了头,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这层为师自然知晓。”“你不是也早就为着以防万一,准备好了里应外合,救走陆观的计划了吗?”“不过为师话说在前头,陆观初得拳意,首战得胜对他拳意气势的增益无比巨大。”“你却别要自作聪明,横插一脚乱他心境。”邹咏叹息一声,说道:“弟子明白了。”说罢,又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屈膝侍坐于副院主跟前,颈边的黑玉挂坠璀璨如星。这是黑狱赋予特权人士们自由进出的凭证。大汉一朝,有资格持有它的不超过十个人。但现今的黑狱,既已相当于副院主的养老地。邹咏身为副院主的高徒,将黑狱当作自家之地,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事儿。副院主却是步入天阶,在真正意义上超凡入圣的人物,哪里会不清楚徒儿心中所想。笑道:“你也不必多想。”“经过今日之事,你对他的恩情足与叶玄澄、叶天颜一争了。”“为师见他并非无情之人,日后必然会设法补报于你。”“到时候你再加把劲,好事就成了。”邹咏无奈说道:“恩师,您能不能别要把我说得像是处心积累,利用您授艺于他的恩情来招揽他似的?”“若非陆公子确有大毅力大意志,您会瞧得上他吗?”副院主笑道:“这个倒是,你看人的眼光还是没得说的。”他一转话题,说道:“阿清败在那狄青麟刀下后,心境可有恢复过来?”邹咏说道:“锐意进取,再创高峰,已有拳意大成之气象。”副院主点头道:“这就是了。”“你能容得自家师妹经受挫败,为何却想着保陆观不受半点挫折?”“就是他今日败了,拳意有所倒退,也胜于你自作聪明,打断比武助他取胜。”邹咏说道:“但就算弟子忍得住手,叶天颜对他用情已深,怕是忍不住横插一脚。”“而且剑坊那边,一旬以来始终没有动静,也很可能是在谋划着救人的计划。”说到此处,她的笑容略显促狭:“弟子听说恩师年少之时,对剑坊坊主可是颇为倾慕……”话没说完,就被副院主一声干咳打断:“老夫比那婆娘整整年轻了一百多岁呢,接下来的话,你想也别要多想一句。”“你就是因为抛不开满脑杂事,才一直跻身不了武道至高的境界的。”“在神戏之术上的进展,也一直停滞不前。”邹咏目光闪烁,忽然笑道:“如果弟子告诉恩师,近日弟子研习神戏终有所成,即将凝聚出第三道拳意呢?”副院主雄躯微微一震:“此话当真?”邹咏淡淡一笑,解下脸上蓝采和面具递至他眼前。沉思不足片刻,副院主倏地间纵声长笑:“好,好!你果然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前程比什么清河叶氏、河内司马氏的小辈们远大得太多了。”“你既已到过十二巫神殿,领略了上古神明遗留的武道法门。”“那巫族小姑娘手里的长生门仿品,也就成了你的玩具,能够借此闹出一番大事来!”“为师当日于戏台前独具慧眼,将你带回武院养育成人,绝不是偶然,而是你确实值得。”邹咏将面具戴回脸上,平静地回应道:“谢过恩师夸奖。”“不过,事情并没有您所想般简单。”“叶天颜已然突破了武道八脉,想以道武皆臻巅峰的最佳状态凝聚金丹,跻身地阶。”“她的手中,也有一片巫神面具。”“虽然不像弟子手中这片一般,早早被武院四百年间的无数先贤合力破开了顽石封印。”“但也赋予了她非比寻常的力量。”“此外,自杨独身死后便一直下落不明的黄慧,也持有着‘托塔天王’的面具。”“而雨安宫的嫡女雨轻仙,虽然装作对巫神面具毫不关心。”“但她结交陆公子之时的举止实在太刻意了,很难令人相信,她不是为着面具之事而来!”邹咏的语气颇为平淡,一字字地说道:“要在武道上走至尽处,最后依靠的,还是上古诸神遗留下来的传承。”“恩师您一片苦心,传我一身神戏之术,就是为着从面具中得到好处,将武院的武道推至新的高峰。”“为着独览山顶风光,弟子决不会任得其余的面具传人们走在我的前头。”“而陆观的力量,是至关重要的。”“假如他真有性命之危,弟子不敢冒昧出手,唯请恩师出手顾全他的性命。”……石桥之上,陆观稳守君子养德拳拳架,掌成虎爪破神手姿式,念存怒虎横雷劲拳意。虽然只是一位四脉高手的真气水平。但一身所学,无论哪种也不是寻常的武者有能耐通晓的。“虚空公子你说要杀我?口气倒是不小。”“以你的境界,全力以赴把我击败倒是不难。”“但我若真想逃之夭夭,只怕你未必有这能耐将我赶尽杀绝。”未待燕悬空开口,黑鹰之上的杨宁我冷笑一声:“这黑狱方圆百里,皆是荒凉山野无一容身之处,你能逃得到哪里去?”柳君刀却也回以同样的冷嘲语气:“燕悬空本是亡命之徒,手中多添一条人命,也不当作一回事。”“你杨大人有名有姓,有家有业,副院主要找你的麻烦时,你却往何处避去?”杨宁我面色一变:“假若陆观能与燕悬空战成平局,天高海阔,自任他去。”“但他若无故死在黑狱辖地外头,难道也要奴家负责不成?”见两位同僚又再争执起来,身怀无数隐秘密事的正狱主玄慧,反而表现得反常的沉默。“够了。”“既然陆施主搬出了看家本领,为表尊重,燕公子也应当全力以赴才是。”“这招过后,只须陆公子能够伤而不死,就可踏出黑狱大门。”“杨大人,您十日内不得踏出狱门一步。”“否则陆施主有何损伤,本座也将归咎于您,如实向上头禀报你的罪责。”“如此一来,也好教陆施主放心施展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