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棉胎,是老爹为了孩子们成亲花钱重弹过的,白得如同鹤羽。
谭香擦干了,穿好绿荷叶肚兜,钻到被子里。她在被子里乱踢了几脚,看被子结实不结实。
“石头?”
“嗯。”
“我背上痒痒,帮我挠挠。”
石头认真地替她抓了抓。用力不轻不重,让人舒服。
谭香转身搂住他脖子:“石头,我知道人家为什么想成亲了。是因为半夜都能让人帮着抓痒痒。”
石头漆黑的眸子,满是笑。他抱住谭香圆滚滚身体,低声说:“阿香,隔壁大娘今天给我一个小葫芦,让我晚上吃。说是你和我吃了,就能做好梦。你张嘴。”
谭香张开嘴,石头便在她齿龈上,舌尖上舔了几道。
她咂咂舌头,高兴说:“甜。是蜜。”
石头扑闪着睫毛道:“是蜜。我也知道别人为什么成亲了。因为,能让另一个人吃嘴里的蜜。”
他浑身便轻松起来。成亲便是成亲。一辈子的事,这件大事便定了,将来还有好长的路呢。他睡着的时候,梦见了钱塘江大潮滚滚而来,那个潮头的弄潮儿,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钱塘江大潮的盛会,接踵而至。谭老爹与孩子们清早便到,已是人山人海。
谭老爹仗着人高马大,开出一条道路,让儿女们占据了小块最安全的观景地。
盛会时,正是做生意的好时机。他吩咐石头领着谭香,便匆匆挤到后头兜售木偶。
钱塘江潮,汹涌而来,人群中声浪与潮声合在一起,
震耳欲聋。
石头肩膀被打湿了,可他连头都不移,目不转睛。痴迷盯着那奇妙的浪花。
“石头,有人在变戏法呢?你看,你看……”谭香扯他的手。石头答应着,依然盯着浪。
“这人长得好矮,他脸变得好快……”石头的耳里,灌入谭香的评论。
钱塘江就像一条睡醒的巨龙,以前所未有的气势奔涌向人群。孤舟在这样的浪潮里,只有粉身碎骨,而最传奇的故事,是弄潮儿们以勇气书写的。
石头心仿佛沸腾的汤。他想象梦里自己站在潮头,眼眶都湿了。
他激动之下,举起手。攸的记起来,这只手本应该是谭香牵着的。
“阿香?”他叫,身子不由自主剧烈颤抖起来。
拥挤的人群里,没有阿香,也没有任何一个变戏法的人。
“看到一个女孩子吗?和我一起的?”石头焦急问着每一个人。人们不是茫然摇头,就是冷漠不答。
石头钻出人群,在他面前,是更大的一片人海。
“阿香,阿香?”他带着哭腔喊起来。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观潮人们的声音。
他们鼓掌,欢笑,惊骇,在大浪之前,谁会关心爱吃蚕豆的小小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