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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处不相逢(第3页)

很奇怪,表哥嘴角的胡须还粘着面包屑,他正舔着自己的手指。一瞬间,这让钟却觉得十分愤怒。

“估计差不多了,我去上个厕所。”表哥说,并且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剩下的面包,放到钟却的肚子上,然后下车出去了。

钟却在车里等了很久,她把面包掰碎,她很喜欢这个掰碎的过程。她甚至愿意把这些贴在表哥嘴角的胡须上。就像他们小时候玩的一样。

她打开化妆镜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长出了白头发的错觉。她用手拼命掸,还以为是面包屑。明明早晨还没有。钟却发觉自己的脸色非常难看,也许是因为她在街边吃了个煎饼,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她希望尽早离开。她随便翻了翻四周,表哥的车里竟然有本小说,她拿起来翻了翻。

表哥回来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差点摔了一跤,这是钟却从后视镜里观察到的,或者说,无意看到的。他刚才的动作可真滑稽啊。钟却想。

他说:“你知道吗,他车上永远放着五条万宝路。”

“为什么是五条?”

“他怕抽完了。”

“一条也得抽一阵子呢。一天一包也得抽十天。”钟却从来不考虑十天之后的事情。

“他就是这种人。”表哥说,“他就是这种在车里放五条万宝路的人。”

“反正就是五条万宝路,别的牌子也不行,放在车上,他的车上干净啊,简直一尘不染。他的钓鱼工具也是一尘不染的。你知道鱼护吧?方弛从来不用鱼护。”

“为什么?”钟却把化妆镜合上,问了一句。

“怕弄脏了。”

“那他为什么买?”

“没有这个,能叫钓鱼吗?”

“他连钓鱼竿都没有?”钟却问。

“有。那怎么能没有呢。”

钟却自言自语:“是啊,他怎么能没有呢?”

表哥说:“我就这么和你直说吧,一个钓鱼竿,一千;另外一个钓鱼竿,一万,但是一万的就比一千的轻十克,他必须换成一万的。”

“十克是什么概念?”钟却问。

“你能分清十克和二十克吗,或者零和十克吗?”

“我没区分过。”钟却觉得这个数量太不具体了,对于她的生活来讲,毫无必要。

“是呀,这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意义呢?”表哥又提到意义了。

钟却感觉十分可笑,他是一个有意义的人吗?方弛是吗?方弛绝对是一个没意义的人啊。没意义多好啊。你要说他有意义,他非得从火里蹦出来,把这些活人说的话塞进活人的嘴里。

“除了钓鱼,你们聊过别的什么?”钟却问。

表哥说:“如果他新配了一种鱼饵,他准能和我聊两个小时。如果有什么事让他有非聊不可的冲动,就是这件事。那我就陪他聊,你知道,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对了,你知道吧,他特别白,特别特别白。大概是常年都不见阳光造成的。”

接下来,他又自言自语:“你怎么可能知道他那么白呢……”

钟却想,表哥为什么要说这个呢?他的身体胖胖的,太阳升起来,他整个人都在发亮,看上去就像融化的奶油。

对钟却来讲,这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瞬间的没意义的想法。

“你有他的照片吗?”钟却问。

表哥在手机照片里翻了挺长时间,说:“没有。”

“一张也没有?”

“一张也没有。”

钟却也没有嘲笑的意思,她能嘲笑谁呢,嘲笑自己还差不多。嘲笑这种情绪一旦产生,就像一口化不开的痰,当她愿意的时候,就从嗓子里冒出来,再吞进去,但是别人学不会。

有时候她觉得世界上最不该死的人就是方弛。因为只有像方弛这么没意义的人,才应该一直一直活下去,活一天就等于活了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钟却想起不久之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新闻:有一个岛屿,就是达尔文发现进化论的那个岛屿,岛屿上的乌龟在一次行动中被“杀”了,只有一只还活着,这一只幸存者大概还要活一万年,或者更久。她想到一种挺肉麻的说法:一只永恒的乌龟。

这一切还没完,钟却突然觉得很难过,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突然。难道自己是为那只小乌龟难过?

眼泪就像水珠从发黄的岩壁滑落一样,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表哥驾车往回开。对面开过来的车很多,他们的车看上去像逆流而动。车已经开了足够长的时间,人在一个空间里待太久,钟却觉得太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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