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中文

第二十三章 时光流逝（第1页）

第二十三章：时光流逝

故事开始在一九九二年，那一年离王焕出生还早，江旭刚脱离玩泥巴的年纪，而这一年的蒋天成，二十六岁了。

蒋天成的老家在东山市的一个县城里，父母都是县里国营电子厂的工人，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这可是实打实的铁饭碗，一家三口不说富有，但是在吃穿上是从来不用发愁的。

蒋天成的父亲是个有想法的人，一直以自己只有小学学历而感到后悔。他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蒋天成的身上，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应该和自己一样，每日站在流水线旁忙忙碌碌，而是应该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念到大学。如果顺利的话，研究生也不是不可以。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勒紧裤腰带，也要让蒋天成完成学业的准备。

蒋天成自己也是个聪敏好学的人，在父亲的殷切希望和严厉监督下，自然也顺风顺水地从小学念到了初中。然而生活中的意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就在蒋天成即将初中毕业之际，他的父亲因为工作的车间发生了机械故障，被卷进了机器，就此丧生。

本来按照父亲之前的意愿，蒋天成应该再继续念书，完成父亲的遗愿。但是这个时候，国营电子厂的处境已经逐渐艰难，加上父亲的突然逝世，只剩母亲一个人的收入，已经无法应付家里的开销。

再加上按照电子厂里的政策，如果蒋天成不进厂顶上他父亲的班，那么这个机会就会让给别人，之后再想进厂，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蒋天成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继续念书的想法，进了电子厂顶了父亲的班。但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松自己，每天有空的时候，都跟着厂里的老工人和技术工人到处转悠，念过书、嘴又甜的他跟着这些人学到了不少实用的知识和技术，再加上手上的功夫也不差，自然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其中一名钳工甚至都生起了要将蒋天成收为徒弟的想法。

蒋天成也不满足于此，每天下班不像厂里的其他男青年都围着女孩子打转，而是制订计划学习外语。本来就聪明的他，很快也学会了英语、德语以及俄语。

如果生活一直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蒋天成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工人。按照他这个聪明、好学、上进的劲头，从电子厂脱离出来走上仕途也未必不可。认真工作，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奉养母亲，然后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老去。

可惜，随着经济的发展，改革开放的提出，全国掀起了下岗的狂潮。

此时的电子厂里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了，原本的铁饭碗也就成了一触即碎的泡沫，蒋天成的母亲率先被下岗，家里的生计也因为时有时无的工资变得越来越难以维持。

因为穷，工厂子弟连养家糊口都难，更不要说恋爱、结婚、生子。

随着工厂的形势变得越来越困难，电子厂被县里当作包袱抛售，蒋天成也在工厂转手之际下岗，成了当时社会上随处可见的大龄待业青年。

没过多久，蒋天成的母亲就因为接连的打击，郁郁而逝。那段时间，蒋天成活得浑浑噩噩，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恶意。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人，他拿着家里剩下的不多的钱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直到有一天，蒋天成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经济特区的设立，改革开放的进行。一九九二年，蒋天成揣着最后的几十块钱家底，坐上了开往深城的火车。

王焕三人静静地喝着茶，听着蒋天成回忆以前的故事，都没有催促。这会儿还是深夜，离天亮还早，足够他们听完蒋天成的过往。

蒋天成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改革开放之际，很多人发了财，但是这些人里面没有蒋天成。那个时候，全国也都掀起了前往沿海淘金的热潮，蒋天成只是这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

等他到了深城，他揣着身上剩下不多的钱，只能省吃俭用地到处转悠，寻找机会。蒋天成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他没有资本、没有背景，有的只是自己学到的知识和技术。因此，他想找的都是技术工作。但是，在那个年代，蒋天成没有资格证书，也没有足够的学历，有需要的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而在那段时间里，蒋天成看到很多人购买股票认购权，有的人倒卖外汇，他自觉十分无奈。在他的眼里，这些人连垃圾都算不上，可是自己又是什么？垃圾中的垃圾？

对于那些人来说，这里只是一个大型游乐场，而对于蒋天成来说，他连这个游乐场的入场券都买不起。

备受打击的蒋天成并没有放弃或自甘堕落，而是努力调整自己的目标。最后，他摸索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一份工厂里的工作，据说老板还是归国华裔。

这是一家名叫“名城药业”的制药厂，所有的生产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但是因为高素质工人的稀缺，当招人的职员听到蒋天成初中学历，还有电子厂的工作经验，二话不说就让蒋天成上了岗。

虽然这里的工作很累，但是这里的待遇很好，不仅包吃住，工资也比之前的电子厂更高。本来他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安心工作，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一天，制药厂里的流水线停摆了，蒋天成混迹在工人堆里，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年轻海归老板，正对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德国工程师大发脾气。

原因是德国工程师说，这个机器故障在国内没有办法修理，必须把关键部件运回德国进行维修，一来一去，至少都要半年。而这段时间，工厂没有办法进行任何生产。

但是当时这个老板已经接下了一个大订单，如果不能按时完成生产任务，他将得不到任何利润，更会因为违背合同而赔付大笔的违约金，如果真是这样，可能这个厂都经营不下去了。

蒋天成能够看到老板的怒火在燃烧，他也能看到那个德国工程师脸上扬扬得意的表情。现在的中国在科学技术上处于劣势，只能被这些洋垃圾欺负。

最后那个德国工程师掏出一本全德语的流水线说明书，扬扬得意地表示，如果有人能看懂这个，说不定能修好这个机器。不然的话，就只能听他的摆布，将机器运回德国维修。

听到德国人的翻译将这句话说出来以后，老板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工人。他清楚自己手下工人的情况，他不认为在场的工人中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直到，蒋天成推开人群站了出来。

年轻老板看到这个瘦瘦高高、毛遂自荐的年轻人，皱着眉头问道：“你会德语？”

蒋天成有点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自学过，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