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中文

苍鹤（第2页）

马儿蹄下生风，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那是在山顶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与缭绕的云雾，头顶是高悬的月亮。树下有一座亭子，里面灯火明亮，摆满丰盛的宴席。席上有许多人，大家嬉戏调笑，无所顾忌。

令史一直躲在酒瓮里，他很想知道迷惑妻子的是谁，但是不敢打开盖子偷看，担心妖怪发现他。他只好留意那些声音，想听出些名堂。

令史听到了许多女子说笑的声音，妻子笑得最欢乐，似乎非常开心。

“夫人平常娴静温婉，从来不会这样肆意大笑。”令史心想，“这肯定是因为她受到妖怪的蛊惑，她自己或许都不清楚自己此刻的言行。我要想办法救她！”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就算他跳出去，又怎样奈何得了妖魔？

令史决定暂时忍耐，回家找邻居商量对策。东边的天微微发亮，聚会终于结束了，大家纷纷离去。侍女爬到酒瓮上时，令史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酒瓮里有人！”侍女说。

令史的妻子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回答：“又不是什么大事，把那人推出来就好了。”

侍女也醉了，并没有细想，推出令史之后，骑着酒瓮飞走了。

令史滚下了山顶，幸好被藤蔓缠住，并没有受伤。可是令史心惊胆战，不敢说话不敢动，缩着身子等待，直到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四周非常安静，令史不敢再回山顶查看情况，匆匆忙忙下山。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离他家五六百里。

“怪不得邻居说我家的马儿每夜跑上千里！”令史感叹道。

身无分文的令史，一边乞讨一边赶路，一个月之后终于回到家里。妻子比之前更加苍白瘦弱了，因此令史顾不得休息，跑去找邻居帮忙。

“你一直不知去向，我还以为你被那妖怪害死了，正后悔那天让你独自去查看情况。”邻居说，“我已经想好对付那妖怪的方法，事不宜迟，我马上去你家！安全起见，请你在门外等着，等我叫你时，你再进来！”

令史在院墙下焦急地踱来踱去，突然听到妻子的尖叫声。他担心妻子受伤，鼓起勇气走进院子里。一只灰白色的鹤迎面飞来，撞翻了令史。慌乱之中，令史紧紧抱住了苍鹤，无论鹤如何挣扎扑腾，也没有松开手。

邻居不知念了什么咒语，准备给苍鹤最后一击，令史的妻子突然大声说：“请等一下！”然后她冲到苍鹤面前，张开双臂，似乎要保护苍鹤。

“请不要伤害她，这只鹤是我的朋友！”令史的妻子说，“以前她不小心被猎人所伤，我替她包扎过伤口。从那之后，她时不时会来找我，像我的亲姐姐一样！这次她知道我病了，特意赶来看望我。”

“不是苍鹤让你生病了吗？”令史问道，“那你夜夜骑马出门，又是为什么？”

“这次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我感觉自己时日不多，很想出门转一转。夫君，你是男子，可以自由行走四方，不明白我们困守家中妇女的艰辛。我有好几个姐妹，远嫁四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我们曾经约好一起攀爬离家不远的大山，还没有如愿呢，大家就散了。多亏鹤姐姐帮忙，我与姐妹们得以在向往多年的大山顶上重聚。”

令史想了想，放开苍鹤，邻居也收起了法术。苍鹤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翅膀，从她的翅膀底下掉出一个包裹。

“这里面有许多药材，是我特意为你找来的。”苍鹤对令史的妻子说，“当年你救我一命，现在我也救你一命，我们便两不相欠了。今生缘分已尽，就此别过。”

令史的妻子吃了苍鹤送来的药，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健康。然而从那以后，苍鹤再也没有出现过。

出自唐代戴孚《广异记》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