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苏云汀已经极少在朝上说话了。
他就像个看客,冷淡地听完朝上的吵架,下了朝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如不是他还站在那,好似朝上就没了这个人了。
被点名的苏云汀,弯唇一笑,“臣、没意见。”
楚烬听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他只说没意见,却不说是对主战没意见,还是对主和没意见。
也好,他若不插手此事是最好的。
“朕以为……”楚烬清清嗓子,道:“此时,并非北上的最佳时机,还需静待……”
“臣说——”
苏云汀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黠光,却又似一副方才睡醒的模样,声音懒洋洋的透过来。
楚烬听他骤然发话,心道一声:不好。
“臣说,对出兵北上,”苏云汀的声音一向不大,但掷地有声,“没意见。”
楚烬仿佛颅内“轰”地一声。
“你、说什么?”楚烬瞳孔骤然睁大。
苏云汀心虚地错开楚烬投来的视线,猛地转身往殿外走,官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声音自他口中淡淡而出,“臣不想说第二遍了,”
身后,是楚烬不曾压抑的暴怒吼声:“你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敢?”
苏云汀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大殿。
春日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仿佛将他与整个朝堂一分为二。
楚烬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力气再说一遍了。
像他这般十恶不赦的弄权人,只需要端坐在书房里,随便摆弄一下手腕,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前赴后继,奔赴死地。
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苏云汀定定地坐在案前,目光久久落在那道没有玉玺的圣旨上,指尖慢慢地摩挲着绢帛细腻的纹理
没有楚烬的玉玺,也好。
千古骂名,届时由着他一人承担便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凌迟或者车裂,他受着便是。
但郑家——
他已经耐心炮制这么多年,就是要他们在最高处,最自以为是的时候,狠狠跌落谷底,要他们也感受他父母临终时的绝望和痛苦。
告密者,都得死。
苏云汀拿起一旁沉甸甸的私章,指腹在“苏云汀”三个字上用力地磋磨,半晌,才在印台上沾了朱红的印泥,手腕翻转,猛地盖在面前的圣旨上。
“咚”地一声闷响。
鲜红的印迹在绢帛上晕开,刺得他双目生疼。
苏云汀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走到软榻上躺下来。
好似,一个盖印就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虚脱地跌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也才刚过了冬日,春天将将冒了头。
夜里的风还是冷的,苏云汀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苏云汀烧起来又急又凶,苏晏眼看那张清隽的脸烧得通红,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吓的他一刻都不敢离开。
只是,连着七日日的药喂下去,苏云汀依旧不见好转,外头太医跪了一大排,个个面如死灰,他们诊不出苏云汀的病因。
脉象上看,只是风寒入体。
这种病是最好诊的,几乎是几副药下去,人就能好了个七七八八,但太医们绞尽脑汁,换了几副的药方子,就是不见人醒来。
整个苏府更是如临大敌,各个都战战兢兢。
而苏府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狗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竟有人家在门口放起了鞭炮,官府去查问,也只说家中有喜事,抓又抓不得,便有更多的人争相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