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汀走到那两个男孩前,一手摸了摸阿晋的头顶,“你叫阿晋?”又伸手将另一个男孩招到身前,伸手摸了摸那人的鬓边,“你叫小七?”
“是。”二人齐声答。
“以后,可有想好去处?”
阿晋道:“我和小七听闻北边正在征兵,原打算去那边碰碰运气,只可惜走到半路,又被赵珩抓了回来。”
苏云汀道:“北边可是远着呢,那小梨子怎么办?”
阿晋低头抿了抿唇,“那银子还够撑上两年,我和那户人家说好了,两年之后回来续银子。”
“嗯。”苏云汀又抚了抚二人的后脑,像是见了两个投缘的孩子,一见如故,“西北的防军离得不远,你们不如去那儿吧,回来看小梨子也近一些。”
“可是……”阿晋皱了皱眉头,“西北的防军不征兵啊,我们……怎么进得去?”
楚烬在一旁看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瞧瞧你们遇见了谁?别说往军队里插两个人了,就算直接给你俩个送进朝堂,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儿。”
阿晋听了,脸上没见大喜,反而是皱眉不开,满脸的担忧之色,“恩人已经救我们两次,不敢再劳烦恩人操心我二人去处。”
“不妨事。”
阿晋仍是摇头,“若我二人争气也就罢了,万一在军中不成器或惹了麻烦,再牵累恩人失了颜面,就是我们天大的罪过了。”
苏云汀虽然与阿晋仅有两面之缘,但就是由衷地喜欢这孩子,甚至想到苏晏十四五的时候,绝对没有阿晋更讨人喜欢。
他有沈擎的善良,又不会像沈擎一样轻易地丢了自己的原则,他有初见梁辕时的窘迫,又不会像梁辕一样心狠手辣,总之,苏云汀就是打心眼里喜欢。
“倒不是我想推荐你们,实在是孙成那里缺两个机灵的人。”苏云汀道:“西北防军是京城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孙成着了别人的算计,我这脖子上的脑袋就是任人随便取了。”
苏云汀说着,轻轻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
阿晋会意,一个响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恩人放心,只要阿晋活着,必不让任何人马踏京城。”
苏云汀摸了摸他的发顶,“且休息两日,便启程吧。”
回到苏府,他差人给二人收拾了住处,又安排了一顿他们许久没吃过的饱饭,见一切事毕正欲离开,手腕被阿晋突然拽住了,“恩人不姓杨,姓苏。”
阿晋微顿了顿,声音渐低:“我听他们叫你苏相,可是那权倾朝野的……”
“嗯。”苏云汀语气转冷,“你既已知道我身份了,后悔效忠还来得及。”
“阿晋绝无此意,”阿晋作势又要跪,被苏云汀一把捞在手里。
苏云汀:“怎么动不动就要跪的?”
“恩人能两次出手相救,无论外人如何看恩人,阿晋都心知恩人良善,绝不是那些人口中那般不堪,阿晋日后必当为恩人美言,绝不允许他人诋毁恩人。”
苏云汀看着阿晋,脑子里闪过四个字:年少轻狂。
若不提点一二,早晚要吃大亏的。
苏云汀道:“你这便是孩子话了,他人言语,本就无关紧要,何必放在心上?”
“可是……”
“不必可是,”苏云汀噗嗤一声笑了,他笑起来便如春日的暖阳,照得阿晋心底都跟着暖烘烘的,“若是因旁人谤我,便和人起了龃龉,那才是愧对本相的栽培。”
阿晋咬咬唇,“阿晋错了。”
苏云汀拉着阿晋坐了下来,“人在外,该低头的时候要学会低头,卧薪尝胆并不丢人,但若因逞一时之能,就沦为败寇,那才是真的丢人。”
“阿晋,记住了。”
安抚完阿晋后,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苏云汀从客房出来,便见楚烬在廊下站着,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迎了上去,“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在臣的府上?”
“宫中都下了钥了,”楚烬杵在廊下有些委屈道:“说好了拜祭朕的母妃,再入个洞房,现下是没戏了。”
苏云汀拉着楚烬往暖阁里走,“那急什么?哪天拜不是拜,洞房不能在陛下的寝宫,在臣的暖阁入,也是一样的。”
楚烬执拗不动,还将人往回拽,“那朕要去祭拜苏夫子和师娘。”
苏云汀身形蓦地一僵,踏出去的步子落在半空,猛地回头直勾勾盯着楚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休想。”
“苏云汀,你永远是以自己的心思去揣测他人,”楚烬道:“朕是苏夫子最得意的门生,你不想让朕见夫子,没准儿夫子却想见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