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那人进了宁亲王府。
在安详的晨景中,管事开门,恭敬地尊称他为“李长史”。
他瘦高的身影,在摇曳烛光里细长扭曲,像蜡烛火尖生出的烟鬼,招摇撞骗似的扬言要将屋里的主人吃掉。
然而现实中,他只是轻轻点头,扬长而去。
在佟惜雨少时,这人便于书院出现,对冯煜中点头哈腰,嘴脸与今夜佟寿年面对他时一模一样。
如今,扶摇直上,竟成宁亲王府的一把手。这人不仅善忍,定也善谋。再加上他心术不正,更不容小觑。
摸清身份,她瞧见不远处有墨蝉之人出入,为掩人耳目,适时撤退。
还是那家客栈,佟惜雨传了讯息,才走进自己房间,躺在床榻,一睡不醒。
近日生活,晨昏颠倒。
再次醒来,夕阳落山,楼下有歌女弹起琵琶。悠扬婉转的声调,催得佟惜雨再睡不下,猛然坐起。
却看见,冯砚修坐在一旁的桌几旁,慢悠悠饮茶。
那晚之后,佟惜雨很怕再遇到他。
惧怕,惭愧,感激……
各种滋味交杂,令她不敢面对。
他待她依旧如初,暗卫相随,适时解忧;他再次选择信任她,允她做完未竟之事。
如今,她的使命结束,他也该出现。
“宁亲王意欲谋反,冯相将如何面对?”
佟惜雨先出声,打破安静。
“若佟校书是本相,意欲何为?”
冯砚修问。
“未雨绸缪,以静制动?”
佟惜雨不确定,反问。
“继续说。”
“摸清宁亲王的军力据点,提前派兵防备,一旦有异动,我们便可一击即中。”
“之后?”
“之后,活捉宁亲王,回京审判?”
“知道依法办事,”冯砚修终于肯点评一句,“还不算笨。”
听他一言,知他已消气,佟惜雨安了心:
“是冯相提点的好。”
“本相没那能耐。”
冯砚修拒绝她突如其来的奉承,气显然没消全。
只能拿出撒手锏,佟惜雨下榻,双膝跪地,两手呈上一封信,郑重道:“多谢冯相昨日救命之恩,是下官糊涂,险些误了大事。待事情结束,冯相要如何惩罚,下官悉听尊便。”
“你的话,”冯砚修皱眉,“本相还能信么?”
“能。”
佟惜雨斩钉截铁。
“那就不等事情结束,自现在起,你便受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