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对码头很熟?”
佟惜雨想问一些事,以尊称相称。
那人很有自知之明,摆摆手,略带羞涩:“用不着称呼‘阁下’,老朽之所以对码头熟悉,那是因为之前我就在码头工作。”
在码头工作?
那他不是纤夫,便是搬运工,还有可能是修船工人。他这好好的体面活不做,为何要乞讨?
佟惜雨问出声,那老头着急否认:
“不是乞讨,我只是流浪无家可归,主要靠码头附近帮人搬运较轻的行礼为生。”
“原来如此。”
看他自始至终的实诚样,佟惜雨倒是信他。
不明他为何跟着自己,但相谈很是相合。佟惜雨只当是个过路的伴儿,到了码头便分开。
今日万里无云,还未走到海边,佟惜雨便远远望见码头密集的船舶。他们穿过简易搭建的棚阁,毗连的仓库和林立的邸店,街边旗幡招展,她很快寻到了写有‘文氏粮铺’的店家。
文氏粮铺的旗幡比其他家的做工更精细,十分显眼,铺子里的客人也多,佟惜雨便没有直接进去,省得打扰买粮装货的客人。
站在门口,佟惜雨摸了一把样品里上好的精米,跟门口的小厮聊天:“你们这米为何如此新鲜?”
小四一脸娇傲:“当然是自家种的。”
突然忆起,冯砚修的文府是有万顷土地,的确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能卖出去不少。
正要夸赞,佟惜雨瞥见一锦衣小孩从小巷跑到跟她的流民跟前。
刚跟那流民分道扬镳,没想到他就倚在不远处的墙根,更像乞丐。
“我迷了路,今天没吃饭,”那锦衣小孩语气有些可怜巴巴,但佟惜雨却察觉出一丝伪装,“你能给我十文钱吗?”
十文钱?!
这省吃俭用,够这流浪汉一个月的饭钱。
佟惜雨无语凝噎,管一类似乞丐的流浪汉要十分钱,他怎么不去抢?周围的活人都比那流浪汉有钱,为什么不朝其他人借钱?
柿子都挑软的捏,这世道真是诚不我欺。
佟惜雨想要阻止,刚迈一步,她就瞧见流浪汉罕见地犹豫片刻,便从袖中掏出一串钱,统共不过十几文,艰难数了十个给他。
“多谢!”
那小孩喜出望外,拿了钱便又跑进小巷。
发现佟惜雨在看他,那流浪汉朝她苦笑。
恨铁不成钢,佟惜雨懒得管他,迈着大步跟小孩走到小巷口。
“怎么样!”进了巷子,那锦衣男孩跑到一群同样衣着的孩子跟前,兴高采烈伸手道,“穷人也分善恶,流浪汉也有好人,我的观点没错!我赌赢了,拿钱拿钱!”
那些小孩神情恹恹,一边交钱一边道:“你确定没有事先打点那人?”
“你们不都亲眼看他跟另一公子走来的,”那获胜的锦衣男孩拿了钱喜笑颜开,“我哪有时间提前串通。”
“我们只有你一人赌赢了,”其中一位男孩不甘,还想获得什么,“你打算怎么花?”
“当然都给那流浪汉,”那锦衣男孩一脸理所当然,“他应为他的善良得到回报。”
“可他的善良,不求回报。你这样给钱,反而侮辱了他。”
“对,万一他拿了钱,变坏怎么办?我阿耶阿娘说过,不要施舍穷人,他们会贪得无厌,会变坏。”
“这因人而异吧,”听到他们争论,那锦衣小孩有些犹豫,“我拿走了他大半的钱,还他应该的。到时候变坏,我再收回吧。”
说完。他便匆匆跑出巷子,与躲在巷口的佟惜雨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