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那边是感恩节回家团聚,咱们是春节闔家团圆,这是刻在咱们国人骨子里的执念。
他们通常是中產阶级遭遇蓝领工人,產生文化碰撞,咱们这里设定的是小老板碰上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身份差异带来的戏剧衝突同样强烈。
但背后的社会背景和人物心理完全不同,归根结底都是关於回家的念想,但具体的滋味、路上的艰辛、人与人之间的温度,绝对是咱们自个几独有的!
保强还跟我分享过他当年的经歷,说他揣著全部家当坐火车来bj,怕钱被偷,就把钱严严实实地塞在袜子里,一路都不敢合眼,这种极具个人色彩的细节,我都想方设法融到戏里去了。”
王保强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认同,插话道:“对!哥,我就是这么跟徐爭哥说的!戏里必须得有咱们老百姓自己经歷过的真事儿,別搞那些虚头巴脑、脱离实际的东西。
我以前春运的时候,在火车站见过有人扛著比人还高的大编织袋,里面装满了给家里老人孩子带的城里的稀罕物,挤得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可一想到快到家了,脸上还掛著笑。
我觉得,就是这种劲儿,这种对回家的渴望和朴素的亲情,特別打动人,就得原原本本地拍出来!”
叶柯看著徐爭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热切与真诚,又瞥了眼旁边满脸都写著“信他准没错”的王保强。
他合上剧本,指尖在印著“《人在囧途》”字样的封面上轻轻敲了敲,做出了初步的判断:“故事算是立住了。本土化的改编做得也细致,確实抓住了春运的精髓。不过,”
叶柯话锋一转,提出实际问题,“春运的宏大场景调度是个大难题,群演数量庞大,场地协调复杂,拍摄周期和成本都会上去,关於现场如何有效控场,你们有具体的预案了吗?”
“想好了!我们反覆推演过!”
徐爭立刻点头,语速因为激动又快了几分,但条理依旧清晰,“我们已经做了明確分工,有人主要负责协调,寻找合適的废弃老火车站进行改造搭建,儘可能还原真实环境,同时控制成本。
我则把主要精力放在盯演员的戏,確保表演的真实感和喜剧节奏。
群演方面,我们计划优先招募那些真正有过多次春运经歷的群眾演员,找些有类似经歷的人来演。
那种挤车、扛行李、盼回家的劲儿才会由內而外地散发出来,而不是演出来的。您看这几张手绘分镜————”
他指著稿纸上略显潦草但却充满动態的画面,“我们设想用一个缓慢的俯拍长镜头,扫过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火车站广场,最后镜头缓缓下落,聚焦到主角好不容易挤到车厢门口,却举著票一脸茫然地大喊我的座儿呢?!”,这种由宏观到微观,由眾多个体聚焦到个人命运的反差感,喜剧效果和时代缩影一下子就都出来了。”
叶柯听著他条理清晰、考虑周全的阐述,再回想起刚才王保强不由分说拉著人跑过来的那股子火急火燎的真诚劲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著欣赏和决断:“行。这个项目,我这边可以让公司投一部分启动资金,算是领投。
剩下的资金缺口,我可以帮你跟中影这边的负责人搭个线,以这个剧本的质量和你们的准备程度,问题应该不大。”
他看向徐爭,又看了看王保强,语气肯定,“宝强这么极力推荐的项目,我信得过。”
既然这个系列送到嘴边,叶柯也不想放过。
“真的?!叶导!这————太感谢您了!”
徐爭差点原地跳起来,又慌忙稳住身形,激动得声音都带上了明显的颤音,“也谢谢宝强!真的太谢谢了!等————等片子拍成了,上映了,我请您俩去最好的饭店!”
王保强在旁边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用力拍著徐爭的后背,笑得比他自己拿了项目还开心:“我就说嘛!我哥肯定能懂!徐爭哥,你看,我没说错吧!等以后真开拍了,你可得多给我加两场戏啊,我还想著跟在您身边,偷偷学学怎么导戏呢!”
这时,有工作人员端来茶水,徐爭连忙接过,恭敬地递给叶柯。
叶柯接过茶杯,看著眼前一个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一个笑得单纯而满足的模样————
《失孤》的后期製作像一场漫长而消耗心力的马拉松,尤其是最后的衝刺阶段。
叶柯已经在剪辑室里连续泡了整整一周,每天面对的是闪烁的屏幕、蜿蜒的时间线、以及无限循环的片段。
空气里瀰漫著咖啡因、外卖以及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
他的眼睛乾涩发胀,肩膀僵硬得像两块石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些关乎节奏、情绪和敘事的帧与秒。
直到桌上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叶柯有些恍惚地拿起来,发信人是“许情”。
消息內容带著她一贯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资调调,却又透著不容置疑的熟稔:“私厨做了勃艮第红酒燉牛肉,速来。”
叶柯看著这条消息,疲惫的脸上终於扯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许情总是这样,能把生活过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诗意电影。
回復了个“好”字。
叶柯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助理交代了几句,便抓起外套离开滕蔓剪辑室。
许情的新家在建国门附近一片闹中取静的街区,是一栋颇有歷史感的老洋房。
按响门铃后,很快便听到里面轻快的脚步声。
门开了,许情穿著一身米白色的真丝睡袍,材质柔软垂顺,勾勒出慵懒的曲线,睡袍的带子只是鬆鬆地在腰间系了个结,仿佛隨时会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