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很久,桓渊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暮色四合,江风渐凉,吹冷了案上她始终未碰的茶。
樊文起出现在楼梯口。
他走近,斟酌道:“我观大都督言行沉稳如山,不会相信。”
沉稳如山?
桓渊笑了。
樊文起皱眉,只听“啪嚓”一声脆响,桓渊猛地将那盏茶掼在地上,瓷片与茶水四溅。“稳?”他胸口剧烈起伏,“你难道不知她从前是个什么东西!”
樊文起赶紧垂首。
桓渊盯着地上的碎片,记忆的闸门打开。
周遭江风的清冽气息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多年前道观静室里的闷热。
五石散。
燥热从骨髓里烧起来,视野扭曲模糊。
他看到她凑得很近,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天真。
她的手指带着微凉,抚过他滚烫的唇瓣。
“阿渊,你也是我师兄,”她的声音像梦呓,“以后我也唤你师兄可好?”
他意识涣散,点头,又艰难地摇头。
她指尖依旧流连在他唇上,“那便算了。”
她顿了顿,气息拂过他耳畔,“我这样温柔与你说话,你喜欢么?”
“女郎们都喜欢你,”她继续低语,眼神却失焦,“我要是也喜欢你,该有多好。”她的手指稍稍用力,“阿渊,我是永都最美的女郎么?”
他再次点头,喉咙干涩如烧。
“而且,我还有许多优点。”她说。
他只能点头。
“可是,”她的声音带上困惑的委屈,“我求而不得。”
那只手慢慢下滑,掠过他的下颌,停在衣襟处。
“阿渊,我这样待你,你快活么?”
他摇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栗,又点头。
“你想不想更快活?”
他点头。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里满是好奇,“你快活了便告诉我,我要记下来,我有用处。你不要多想,也开心些。”
门外,皇后侍女的脚步声踏碎了满室的迷障。
记忆的最后,是一根冰冷的马鞭。
“公子?”
樊文起的声音将桓渊从混沌的黑暗中唤醒。
桓渊缓缓吸了一口气,江上凛冽的风灌入肺腑。
“重逢在即,反生怯意。”他低声念着那句曾让他心头微动的话。
“她今日,是骑到我头上告诉我,怯的,只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