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漱冷哼,“实则还不如嗟来食。我此为窃,传出去更叫人嗤笑。”
她盯着跃动的炉火,忽而满面疲惫。
“我给朱荣下了毒。预备他死了再假传命令寻我哥哥,让他做凉州之主。谁想那壶毒酒还未饮尽,王氏捷足先登。我借动乱自狱中逃出,怕被清算,自毁了脸。”
“我以为我熬得住,可凉州太冷。”城中四处逃窜这些天,萧元漱受够了。
她目光锐利:
“你们设立悲病院,广纳流民,是在收买人心。燕玓白刚掌兵权就频频出征,是在立威,”
“我在你的粥棚外,听那些伤兵醉后胡言,说燕旳白正在搜寻一支孤军。他除了在找我哥哥那一万精兵,还能找谁?”
不等青青回答,她自顾自说了下去,语气笃定:
“我哥哥是名将之才,又手握重兵。燕玓白若不能收为己用,就绝不会留他成为后患。此行我哥哥若不降,恐怕要成他的刀下亡魂。”
萧元漱眸色清明:“带我沐浴更衣,我不能丢了陇南萧氏最后的脸面……哥哥,由我来说服。”-
水汽氤氲,隔着屏风,也看见萧元漱瘦极的轮廓,像一株被风雪摧折后的梅。
青青将一套最柔软的衣裳放在屏风上:“我铺好了客房,就在隔壁。”
萧元漱擦身的手一顿,拖着长长水痕越出浴桶,尖声:“不行,我要同你睡!”
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怎么,你嫌弃我?你和燕玓白的爱床容不得我近身?”
“当然不是……”
“那就带我去!”
青青被一拉二拽,带着人回了房。
萧元漱却也没额外闹腾,上了榻一拉被子。
“燕玓白回来后,我就自己睡。”她翻身,声音渐渐融在夜色里,“那朱荣又肥又壮,第一眼见我便垂涎欲滴。”
“哥哥被奉安背叛,迫不得已受制他人。我虽怒极,却突然明白,这里既不是陇南,也不是上京。”没人惯着她。
“哥哥生气,却更自责。他说,要拿回陇南,剁了朱荣,杀了奉安……我有世上最好的哥哥。”
她絮絮说着,终还是忍不住,摊开了自己的脆弱。“杨柳青,我不喜欢燕玓白的。我那时只是被他的容貌所惑,我——”
一只手轻拍她削瘦的后背。
“都过去了。”
萧元漱怔忪。
温暖的臂膀自后抱住她,青青学着燕旳白,略略施加了点力道。
“睡吧。明日一醒,什么都会变好的。”
那脊背轻微颤抖,慢慢归于平静。
凉州的夏日总算驱散了几丝寒气,萧元漱在悲病院落了脚,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一起等待燕玓白的战报。
然,一场无声的瘟疫却抢先叩关。
起初只是零星的呕吐发热,不出三五日,便演变成大规模的惊厥与抽搐,甚至有人死亡。城中医官们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摸不着。
同时间,赵胥遣人来报,连别院里幽禁的王淑也倒下了,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了凉州。
犹豫再三,青青拒绝了亲卫快马加鞭禀报燕玓白的提议。
他一直没来信,恐怕打得艰难,这会儿送消息去无异于乱上添乱。
青青与萧元漱亲自去查看了几处病患,回到悲病院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
“不对劲。”萧元漱揭开面纱,遥遥望着城下乱象,“城中几乎是同一时间爆发的病症,为何你我,还有悲病院里的人全都安然无恙?”
这也正是青青一直百思不得解的。
王淑和赵胥,还有王芾,这些人都单独看管,饮食更是谨慎中的谨慎,没有道理他们出事,她和妇孺们没事。
青青夜不能寐,反复思量着所有细节,饮食、起居、接触的人。